萧珪走到沙漏旁边,伸手一拍将它翻转过来。细细的沙粒从上方的漏斗之中倾泻下来,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转过了身来,正对着胡禄达干犀利又肃杀的眼神,淡然说道:“胡禄达干,你的时间不多了。” 胡禄达干牙关紧咬闷哼了一声,微微弯腰施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外面的侍卫大声喊道:“来人,速速出城,将今日所发之事,尽数知会莫贺达干!” 萧珪一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来人,上歌舞!” 胡禄达干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满是一副在场所有人都欠了他一百万钱没还的表情。 片刻过后,萧珪从二王子府上借来的乐师和舞伎们登场了。轻盈明快的于阗曲乐悠然响起,美丽动人的于阗姑娘翩然起舞,让沉闷压抑的气氛大为缓和。 萧珪举起了酒杯来,说道:“胡禄达干,请满饮此杯!” 胡禄达干机械的举起酒杯来,将酒饮下。 萧珪放下酒杯,面带笑容、语气轻松的说道:“胡禄达干,不必那么紧张。说不定这一次谈判结束之后,你我二人还能成为朋友呢!” 胡禄达干微微弯腰施了一礼,说道:“承蒙萧元帅看得起在下。但在下以为,你我二人之间隔着两万多条性命的国仇家恨,应该没有机会成为朋友。” 萧珪淡然一笑,“世事难料,一切皆有可能。” 胡禄达干应付似的干笑了一声,“萧元帅目光长远胸怀似海,在下远不能及。” 萧珪说道:“其实萧某心中一直有个重大疑惑。不知胡禄达干,可否屈尊为萧某解惑?” 胡禄达干说道:“萧元帅,且先说来听一听?” 萧珪说道:“前夕 我与尔微特勒率军对战之时,特勒麾下的狼骑主力和重要将领庆那大设,突然向北撤走消失无踪了。萧某想问,他们为何会在紧要关头,突然失踪了呢?” 胡禄达干的眉头不自然的皱了一皱,说道:“此等军国大事,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萧珪微然一笑,“没关系,你我二人私下闲聊而已。既然胡禄达干不方便说,那便不说了。” 胡禄达干说道:“多谢萧元帅体谅。” 萧珪突然话锋一转,“但是这个问题,我是真的非常好奇。我不停的推衍和估测,庆那大设与狼骑撤退的原因和理由,也算小有收获。不知胡禄达干,可想听上一听?” 胡禄达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好奇的神色,说道:“在下乐意倾听,萧元帅之高论。” “不敢当。”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只是一些毫无依据的揣测而已,拿来酒后闲谈尚可,胡禄达干切莫当真。” 胡禄达干微笑点头,“闲谈而已,在下明白。” 萧珪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伸手摸了摸下巴。 严文胜看到他这副神情就暗自好笑,心想先生又要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每逢这种时刻总是特别好玩,兴许还会有某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 萧珪开说了。 “胡禄达干,我记得苏禄可汗膝下繁盛子女众多,光是亲生儿子就有十几个吧?” 胡禄达干说道:“十一个。”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在苏禄可汗的众多亲子当中,尔微特勒无疑是最优秀也最出众的一位,苏禄可汗与莫贺达干都对他寄予了厚望。是这样的么?” 胡禄达干暗暗思忖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故意套我的话,其中 藏有陷阱?犹豫片刻之后,他才点了一下头说了一个字,“是。” 萧珪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出重大意外的话,尔微特勒将会成为汗国的储君。并且用不了多久,他还将成为新的可汗。是这样的么?” 胡禄达干眉头一皱面露愠色,“但是,意外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闲谈而已,闲谈而已!”萧珪连忙举起酒杯,笑呵呵的说道,“胡禄达干,莫要当真!” 胡禄达干轻吁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萧元帅请!” 萧珪和他喝下了这一杯酒,突然说了一句:“贵国的苏禄可汗,身体可还康健?” 胡禄达干刚刚舒展的眉头,斗然又皱了起来,“萧元帅,你什么意思?” 萧珪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祝酒问候啊,怎么了?” 胡禄达干当然不会信了他的鬼话。郁闷的轻吐了一口气后,他问道:“是乌那合告诉你的吗?” 萧珪呵呵一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精明过人的胡禄达干。” 胡禄达干轻叹了一声,说道:“没错,苏禄可汗的确是病重瘫痪了。如果没有于阗一败,尔微特勒就是最有希望接过汗国君位的特勒。” 萧珪面带微笑,眼中悄然闪过一道厉芒,心中想道:我的判断没有错,被派入城中主持谈判的胡禄达干,果然是尔微特勒与莫贺达干的死党。 站在一旁的严文胜看到萧珪这副样子,心中窃笑不已:接下来,事情应该就会变得有趣了! 此时,萧珪说道:“于阗一战,对尔微特勒的影响真有那么大吗?” 胡禄达干闷哼了一声,“萧元帅,明知故问!” “抱歉,我是 真不知道。”萧珪说得十分诚恳,“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但为自保,我也只能如此。” 胡禄达干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在下明白。” 萧珪继续说道:“假如突骑施汗国更换一位新的可汗,这对大唐的影响,也将颇为深远。因此我就在想,万一这位新可汗就是尔微特勒,该会如何呢?” 胡禄达干心中一凛,突然说道:“萧元帅,此事不可酒后闲谈,还请打住!” 萧珪呵呵一笑,“你大可一言不发,只当我是酒后胡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