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陆拙轻声在她耳边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许流星很确定陆拙不会在这方面做手脚,但此时她的内心,并不觉得欣喜。
这样的一个顾桉。
她怎么带回塔湾?
又怎么把他还给许宁?
她又该怎么,才能赎清自己欠那个孩子的本该他明媚灿烂的人生?
许流星捧着报告不知所措,眼泪滑下。
是拓鲁伸手给她拭掉了:“乾哥说,上帝会删掉一个人痛苦的记忆,直到那个人感受到爱,才算真正有了生命。”
许流星怔住。
“我十四岁才逃离兽场,在那个泯灭人性,惨无天日的地方,我熬了三年,亲眼见过无数的同伴被猛兽撕碎。”
“兽场不给食物,我们以猎兽为食,兽也只能以我们为食,乾哥与人打赌,输了一局,也赢了一局,以一根手指为代价,他带走了我。”
“是,我们只是连一根手指都比不过的卑微蝼蚁。”
“原本,我们与猛兽的生存之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直到死亡……”
默默地听着这平淡得仿佛机器人的念白,许流星和陆拙两人都被抽走了魂魄,那些场面是他们无法去想象的,因为电视剧都不敢那样拍。
尤其陆拙,一颗心像是被拓鲁拿刀在剁。
“但是,那些糟糕的回忆我其实都记不清楚了……所以,我是在遇到乾哥后,才算有了生命。”
话落,拓鲁摸了摸许流星的头,弯了眼和唇,明明最年轻,却像个大哥哥,没由来的给她一种浓烈的安全感。
江孟言那个人虽然疯狂,但看人的眼光的确刁钻。
“听说心理医生的工资很可观。”许流星将报告对折,一脸含笑看向拓鲁,“要不要考虑换一行?”
拓鲁噗嗤一笑:“可以试试。”他扬起大拇指往房间里一挥,“正好,这里还有个相当棘手的患者。”
被晾在一旁的陆拙略有不满,终于插了一句:“许流星,你记住了。”
许流星抬眼。
“亏欠季迟舟的人是陆燕衡,不是我陆拙。”他错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说出口的话太羞耻,还是真假参半,无法坦诚以待,“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从今天起,我对你再无秘密了。”陆拙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许流星抿唇一笑,淡淡应他:“知道了。”
知道了。
她的运气一向很好,而现在,她也终于可以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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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光温暖炙热,远处海天相接,一片碧蓝。
明明陆拙只是断了胳膊和腿,人却像是断了半条命,瘫在沙发不肯动弹。
而拓鲁顶着枪伤和刀伤,却若无其事地在厨房忙碌着。
杀手出身的人,身体素质都很惊人。
但她没想过,他的厨艺也精湛,三菜一汤,色香味全。
属于七九的那一部分已经挑出来,放在微波炉里保温。
许流星自然而然地端出来,取出一双筷子,打算送进房间,却被陆拙拦下:“我建议你最好自己先吃。”
但她并不想接受他的建议。
拓鲁走过去,伸手把筷子拿掉,轻声说:“放在门边就行。”
没筷子怎么吃?许流星又从他手里拿回筷子。
“筷子现在对他太危险了。”拓鲁目光柔和,和他高高吊着的眉毛确实矛盾,“他的记忆停在十岁之前,那时候他还不会用筷子。”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暴雨梨花针?
许流星的心尖儿被猝不及防地扎了个千疮百孔,她乖乖放下筷子。
门打开,里面很黑,落地窗似乎很厚很厚,外面的暖阳完全透不进来,灯也是坏的。
“不要进去,就放门边。”拓鲁在身后温柔提醒,“你会吓到他。”
许流星眉心一揉,但还是缩回脚,将餐盘放在门边,又掩了门。
三人坐回餐桌。
一顿饭食之无味。
陆拙往她碗里扔菜:“怎么着,这么点挫折就敲退堂鼓了?”
“慢慢来。”拓鲁埋头吃饭,淡淡道,“会好的。”
许流星颔首,又找回信心。
“搞了半天。”陆拙无奈一笑,“直击灵魂的激将法对你没用,虚情假意的大白话才对胃口?”
许流星:“……”
饭没吃几口,房间里突然一声巨响。
许流星一慌,夺步而去,推门瞬间,一道光影飞下,来不及躲闪,一条细长的刀口,从她的颈侧,一路延伸到锁骨。
她还没吃到痛,始作俑者便被拓鲁按在地上,一块带血的碎瓷片从七九掌中掉落出去,滚出几米远。
陆拙掰开她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势。
饭是彻底吃不下了。
简单处理了伤口,许流星丧着脸缩回卧室。
拓鲁默默把她的那份择出来,放进了微波炉。
“我说,你以前就是这么伺候乾东的?”陆拙横着筷子,轻轻敲了敲瓷盘边,敲得白瓷叮当响。
拓鲁不语。
“多大人了,爱吃不吃,闹什么情绪。”陆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