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因俞老太娘家侄子投门,不仅引出一桩善缘,且还带来许多海物,以致俞大户和步师爷两家聚于一处,是好一顿美餐。另有自谦、静安、英子的童语戏言,又有涂七娘被几人打趣着,实是热闹非常。 待酒席散罢,俞老太带着三个孩子已然入睡了,俞大户则将摇摇晃晃的俞四送往院,以便再照顾一番。而林氏本想叫醒静安回家,却是郝氏拦住道:“就让她在这里睡吧,等明个再和自谦、英子一同去学堂。” 林氏略一寻思,便道:“也好,反正打小在这边睡惯了,那就有劳姐姐了。” 郝氏遂调侃道:“瞧你这文绉绉的拽词,难道也喝多了不成,倒与俺生分上了。” 林氏也不禁感到好笑,怎就莫名的客套起来了,少不得还自嘲了一回。如此,便过去搀着已是喝醉了的步师爷,辞行欲去。 却听郝氏又担心道:“这醉酒之人可是死沉的,还是让七娘同你一起吧。” 林氏笑道:“不麻烦了,不过几步路而已。”随之,就扶着步师爷来到外屋,又跟正在收拾餐盘的涂七娘打过招呼,方被郝氏送出门外而去。 著者前般说过,这鹰嘴崖村落街巷,如一“牛”字,以中间主干为界,东面住着俞姓,另一边则住着步姓,而步氏夫妇的房子,便坐落在西首夜河之畔。 因祖宅年久失修,早已坍塌,乃是步师爷后来回村新建的。 相比俞大户的家中,倒是简约不少,不过一进一出,且还未盖有倒座房。 随着两口子的步伐,抬眼只见,门楼上方写道,“满园书香”四个大字。两旁又雕刻着联句: 一樽谈笑天下事, 学海泛舟无穷趣。 再看,雀替左右龙凤呈祥,门簪迎面牡丹浮雕,如意形护门铁,八边门钹及抱鼓石墩。进得门去,为一影壁,绘着梅兰竹菊,而庭院里,虽未种有寓意的树木,却是设有石桌石凳,倒也雅致了不少,再有东西厢房和北房。 来到正间地,两边同样是锅灶,向里乃是橱柜之类,右首开门便是夫妇俩的卧室。但看屋内的摆设,有红木桌椅、杉木衣柜,西洋国的座钟、珐琅等器物,又有□□的窑瓷、字画等物件。 待林氏服侍着步师爷躺下,又去冲了茶水回来,见其已有几分清醒,就道:“快喝点茶,解一下酒吧。” 等步傑饮过后,便又躺在那里,笑道:“今夜这酒饮的当真痛快。” 而林氏却埋怨道:“那也得注意身子才成,终究不是年轻那会儿了。” 步傑笑道:“往后不用再去私塾了,尽管修身养性就是,你无须担心。” 林氏欣慰道:“如此便好,毕竟后半生,俺们娘俩皆指望着你呢。” 步傑一愣,遂笑道:“好端端的倒说这话,对了,静安也回来了么?” 林氏就道:“留在那边睡了。”偏是又想起此前在宴席上,自谦所说的话来,便眉头不展、不再做声。 步傑疑问道:“怎的了这是?” 林氏叹道:“你可记得之前自谦的言语么?” 步傑稍是思量,就好笑道:“那小蛮牛的浑话,你也去当真,童言无忌罢了,不必在意。” 但林氏却忧心道:“按理儿说,俩孩子打小被我一起哺育,几乎同吃同睡,又形影不离、耳鬓厮磨的,若将来能结为夫妻,是最好不过。 可再想着自谦刚来那会儿,不哭不闹的,皆以为是个哑巴,谁知见到我后却又哭又笑,而次日静安也降生了,竟是恁般的巧合。且今夜,那孩子又言语出些离奇的话儿,便总觉着心里难安,不会在预示着甚么吧?” 步师爷一愣,顿然想起今日孤僧瞎在了源寺,对他说的莫名之言。而后,再又记起于空清庵所做的梦来,就更是心头一震,不由得后背发冷。 待冷静下来,便心中自嘲道:“好歹一堂堂读书人,竟信如此荒谬之事,实在可笑。” 于是,遂宽慰林氏道:“长辈莫念儿孙事,祸福相依皆注定。自谦、静安将来若能结为夫妇,自是最好不过,如若不成,那便是有缘无分,能做兄妹也没甚么不好的,你就别胡思瞎想了,早点歇着吧。” 林氏叹了口气,仍担忧道:“若果真那般便好了,就只怕未必。”说着脱衣吹灯,也歇息下了。即此一夜无话。 却说,次早俞家这边,因自谦急着同静安带英子去私塾,便来到东耳房,硬是将涂七娘吵醒,拽出被窝。嚷嚷着要她赶快做饭,好上学去。 涂七娘无奈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只怕此时步师爷都未起床,你倒去的哪门子私塾。” 自谦乐道:“从来都是学生等先生,哪有先生等学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