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胡彦江应聘私塾先生于鹰嘴崖,从而初识俞大户,一番相聊后,竟是十分投缘。待将事情敲定,便不顾挽留用饭,遂辞行回臣远庄去了。 等将其送走后,俞大户也就返回家中。却看,进得垂花门,两边为游廊,庭院里,又分东西厢房各三间。因俗语有云:有钱不住东厢房,故此,只用于磨碾及储藏杂物等,而西厢房则被设为了客房。 院落左右各种一株石榴,面北是五间正房,两侧搭着耳房,前有小天井,顺着东耳房,有甬道通往后院。院外另开有旁门,以方便牲口进出,及搬运粮食、农具等物,且春耕秋收时,那前来打短工的,住于后罩房也省事不少。 来到北房正间地,两边为锅灶,既可做饭,又可生火暖炕,向里则摆放着橱柜之类的物品,东首是俞老太的房间,西边则为俞大户和郝氏的卧室。 至于涂七娘,因长期在此,又为俞老太的远房侄女,故就住在了东耳房。而西耳房则留给了自谦,因年龄尚小,多时只在俞老太屋中,或同涂七娘挤在一处。 此时,俞老太盘着小脚坐于炕上,看上去慈祥、善良、和蔼,但瞧那面相,俞大户倒是随了母亲多些。这会儿,正和郝氏、涂七娘有说有笑,捡着花生、豆类等过年所需之物。 再看郝氏两鬓微白,束发为髻、身量适中,淡眉细眼鸭蛋脸儿,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肤色白皙、鼻端唇丰,着一件黑蓝相间的宽袖褂子,外套着领边印有暗花的深色坎袄,下穿一条黑布筒子裤,一看便知,乃勤俭持家之人。 见俞大户进来,就问道:“那先生呢么?” 俞良坐于椅子上,说道:“走了。” 郝氏便略有埋怨道:“都这般时辰了,当留下用饭才是。” 俞良解释道:“留过了,只是不肯。” 俞老太遂问道:“听七丫头说,是那臣远庄人氏?” 俞良一笑,就道:“是的,说来也真是巧了,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俞老太白了他一眼,便道:“你有话就直说,哪来的恁多关子。” 见郝氏和涂七娘皆暗自偷笑,俞良讪讪道:“可还记得早年间,来咱们家揽营生的胡彦庭么?” 俞老太寻思着摇了摇头,倒是郝氏有些想了起来,便问道:“可是脸卦带笑、粗短身材,总爱喝上几杯的那个?” 俞良点头笑道:“来人正是他的兄弟。” 俞老太呵呵一乐,恍然道:“这人一上去岁数了,就连记性都差了。听你俩一讲,我倒也隐约记得,若是他家兄弟,人品定差不了。” 俞良颔首道:“这人饱读诗书,曾一直想博取功名,谁知屡考不中,以致三十出头仍未成家。昨日于臣远庄集市,听得孤僧瞎提起,这才有意过来相看。” 郝氏笑道:“这事若定下来,步家叔叔可算解脱了。听林妹子说,每回去私塾,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往往还是被静安那丫头给拽走的。” 俞老太笑道:“那些猴崽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任谁也不喜整天间守着,这回孤僧瞎倒是做了桩善事。” 俞良也笑道:“可不怎的,单说咱家自谦,便闹得让人头疼,这回步傑兄弟可真要请孤僧瞎,好生喝上一杯了。” 却看俞老太笑眯眯地瞅着涂七娘,问道:“七丫头,昨个见过那人,觉着怎样?” 涂七娘不明其意,就疑惑道:“啊,甚么?” 郝氏忍俊不住,笑道:“老太太又生心事了。” 俞良不解道:“怎的?” 郝氏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个榆木疙瘩。” 俞老太摇头笑道:“你跟他说,不是对牛弹琴么,他呀,打小便是个憨货。” 待俞大户想起,俞四回来同自己所说之言,也不禁好笑。此时涂七娘双靥羞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如何不明俞老太言语之意。 于是,就娇声道:“姑母,昨个被那瞎子奚落一回,今个又惹您老人家取笑,看我以后还给不给您捶背。” 俞老太便笑道:“你这丫头害的甚么臊,如今你身边只我一个亲人,姑母还不得替你急着,” 遂又自语道:“小瞎子近来转性了怎的,四处瞎说不成,倒是保起了媒,看来,老婆子也要请他喝上一顿。” 而看俞大户两口子,皆是一副戏谑神情,涂七娘更加羞臊,遂低眉垂眸的,尽显小女儿态。正被俞老太、郝氏婆媳俩打趣的不知如何,可巧俞四敲门进来,方才松了口气。 前番说过,这俞四因同俞大户打小一处,如今又孤人一个,无儿无女的,便长年帮工于此,并让他睡在了外院的倒座房,且供其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