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摇晃着,在脸颊上碰出柔软的波纹。 ——派罗醒来时,隐约感觉自己在一片朦胧的水波里。 接着是强烈的光线。光芒很足,透过眼睑激活神经,他像是初次遇见太阳的夜行生物,眼球刺痛,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最后是声音。诗歌,民谣,祈祷,或者是来自谁,听不清的温柔呼唤。 “你醒了没有呀?” 陌生的声音忽远忽近。 “酷拉皮卡很孤单。不能再睡了哦。” ……酷拉皮卡? “他说你是他的挚友,你们现在还是朋友,你可不能抛弃他啊。” “毕竟除了你和他,窟卢塔族谁也不在了。” 窟卢塔族不是已经在那天被付之一炬了吗?包括他自己。 “酷拉皮卡需要家人。他需要你。” 只有酷拉皮卡不在……酷拉皮卡!他还活着? “派罗?” 他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长圆形的瓶,环境不算明亮,玻璃壁上隐约映出内容物的倒影,他见到自己仅剩头颅,浮在其中。 “终于醒了。” 瓶外的女性表情如释重负,声音在重重阻隔下失真。 “你好呀,酷拉皮卡的挚友。我是他的前搭档,编号是六,你可以叫我六号。” 派罗一时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半梦半醒,像是睡了很久很久,意识还蜷缩在梦境的角落,即便如此也听得出她的笑意盎然。 她是酷拉皮卡在族外交到的朋友吗?未经长老许可,外族人不能进族地,和窟卢塔族结婚的外族人更需要通过重重考核,他没听说族里最近有外来者,酷拉皮卡又打破族规了….… “咦?没睡醒吗?那么我来交代一下情况,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嗯,我们在船上……非军用型。现在快下午两点了,目的地和酷拉皮卡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呢。” 用作休息室的舷室空间狭小,凌乱地摆着各种杂物,她支着脸趴在派罗旁边,两人所在的铁架床摇揺欲坠。圆形小窗外只有海面映着刺眼的阳光,矮得看不到天空,橱柜上挂满尘锈的黄铜小钟表指向一点四十七。 “你现在泡在防腐液里,会不会难受?哦,你还可以上下左右转动?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这种药剂几天一换,等下我们去问酷拉皮卡吧。还得给你换个容器,玻璃太脆弱了。” 透过附着气泡的玻璃壁,黯淡的背景里,她在唯一落进房间的光源中,笑着对他说:“要做的事很多呢。但不管怎么说,派罗,欢迎你回到人间。” 【派罗:50%】 六号的眼神犀利起来:死而复生的人居然也可以提供能量!而且与之前所有人都不同,派罗的初始计数直接从50开始,换算比也不低,和亚路嘉相当。 因为他是被系统复活的?所以本身的存在就相当于一种外置电池? 如果是这样,以后的窟卢塔族人她都包了。 相比酷拉皮卡,派罗的瞳眸色泽特殊一些,视力也不太好,仿佛透着一层雾在看人,迷迷蒙蒙的。两人面对面,他花了好几秒才捕捉到她的视线。 黑发少年表情迷茫,不知身在何处般,向她露出惘然的笑容。褪去鲜红的眼瞳深褐,令人想到莹润细腻的玳瑁,或是林间浅溪中的光滑卵石,纹路色泽在流动的水面下微微模糊,却也因历经冲刷愈发明净。 “你好,六号。” “感觉还好吗?”她小心地将他举起来,看了一圈。 “你刚刚醒,还只有一颗头,有什么不适都要说哦。” “……对。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清醒的短短几秒间派罗已经非常平静,仿佛丝毫不会被死而复生这样可怕的事实影响,开始反问她。 “我死的时候,酷拉皮卡不在族地,他活下来了吗?他都知道了?除了他……窟卢塔族还有没有谁活着?” 三个问题没有一个是关于他自己的,真不愧是酷拉皮卡的朋友。 “这些酷拉皮卡没告诉过我。但他从未提起还有谁活着,也没有和家人联系,你们的族人应该没有幸存了。他每一天,都非常自责,迫不及待地想要复仇,过得很压抑。” 她的右臂包着绷带,仅凭左手在摇晃的船舱中颇为艰难地坐起身,收拾床上摆开的其他物品。 容器玻璃壁应该是特殊的,派罗透过曲面视物只稍微扭曲,他能看清她从一个金属箱子中拿出来几个透明塑料小盒子(他在族中只听过的稀奇物品,和酷拉皮卡一同考核出去买东西那次才见到这类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