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春新买来的丫寰,云嫣自己留下了三个在西跨院儿使唤。一个名叫怀绿,圆脸盘儿,白肤圆鼻,有些讷讷的;再一个名叫凌青,瘦高条儿,脸面也尖细,总是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还有一个名叫凝翠的,今年十二,瓜子儿脸单眼皮,瞧着挺机灵,行事倒也稳重妥贴。 云嫣对这几个小丫寰颇为满意,大肆夸赞了何遇春一番,又吩咐青笺给何遇春送了赏钱出去。 何遇春领了赏,别提多得意,心里头的算盘便噼哩啪啦打起来…… 午间歇过晌,云嫣起了身,却是独自窝在房里摆弄她的朱漆小匣子。 这小匣子里,是云嫣最最宝贝的物件。除了娘的牌位,还有靖王送她的红豆手串和笄礼头面,再就是靖王给她写的信。 此时的辽东已是千里冰封、天寒地冻。靖王给云嫣写信,将雾淞之奇说得维妙维肖,营中见闻,事无巨细,娓娓道来,令人如临其境。 靖王的信,云嫣收到这一封,便开始盼着下一封。她睡前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想靖王的音容笑貌,他微蹙的眉,深遂的眼睛,刀削似的眉骨,俊挺的鼻梁,还有他,温热的唇…… 靖王已去辽东五十又一日。云嫣想他,纵有万语千言,却不能与他跟前诉说,有时夜不能寐,却从不敢在信中向靖王表露。只是,那思念默默埋在心深处,更似酝酿发酵了一般,令人酸楚哽咽,苦涩难言……云嫣从来不知,思念能教人如此生受,如此难挨。 今晨,辽东边境的安东城,四处遍野的雪树银花。靖王披了黑貂大氅出了大营,往边境那头去了。 大梁和弓裔国边境的新罗城,最近还算太平。靖王吩咐开仓放粮,还将梁其威逮住的闹事头目——名叫金满和姜相荣的——连本人带家眷全数给放回了弓裔国。 梁其威想不通透,他好容易抓住几个新罗匪首,就这么放回去,心中不舍,还在靖王面前哭过几回。今日梁其威正在靖王帐中回事,忽见马骁来禀,道:“殿下,稽留在新罗的大梁人,已尽数集齐,只等殿下城头训话!” 靖王点了点头,抬腿要去边境城楼。 梁其威见状,跪地苦劝:“殿下!殿下上城头训话,还请三思!殿下为我军统领,此时若出现在城楼上,恐成为众矢之的!弓裔善射,新罗匪首诡计多端,时时妄图谋害殿下,若殿下亲临城头,恐有性命之忧!” 靖王闻言站定,道:“谢梁将军忠言。我若今日死在城头,”他缓缓道,“请梁将军好好敛了本王尸身,朝西而葬。” 靖王淡之又淡的语气,令梁其威心头一震。 靖王此语,不禁让梁其威想起了先帝。当年,先帝巡察辽东,梁其威还是个小卒子。先帝行至安东城,欲登临城楼。当时的辽东巡抚陈之焕,率众苦谏,劝先帝顾全圣驾安危。先帝当时,便说了与靖王一模一样的话。 梁其威看向靖王的背影,慨于靖王此刻,颇有先帝之风,不禁心中感喟。传说靖王少年英雄,梁其威此刻大抵明白了此中缘由。只是梁其威不明白的是,靖王如今还未纳妃,尚无子嗣,却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如此舍身忘死,所为如何? 然而,梁其威再顾不得多想,赶紧爬起身来,追随着靖王去了。 靖王率众出现在安东城的城墙上头,将对面新罗城的守军骇了一大跳。众军士皆以为战事在即,均严阵以待。而此刻,龟缩在新罗山林里劫掠边民的土匪头子们,也对靖王虎视耽耽。 其中一个叫罗昌顺的,是盘踞在新罗城炮台山一处寨子里的土匪,原是山寨里的二当家。只因土匪头子金满被大梁守军捉去,罗昌顺才得以借机上位,见了天日。现下大当家金满虽然回来了,可罗昌顺仍想发号司令,显示其举足轻重的地位。 此刻罗昌顺听到探子来禀,说靖王出现在安东城楼子上,他立刻两眼放光,吩咐跟班道:“去!给老子找全弓裔最硬的弓,和射得最远的弓箭手来!” “慢着!”大当家金满知道他意欲何为,拦住他道,“你想干什么?” “老子要干掉这个皇帝小儿的命根子!” 金满开口骂道:“蠢货!便是最好的弓,你也射不了他!没等你冲到近前,你早就进了城楼上大梁弓弩手的射程!” 当着众人的面,罗昌顺被金满训斥,脸上挂不住。又想着金满被靖王活捉却又放了回来,必定是吃了靖王好处,怕是对寨子已有二心。罗昌顺觉得金满再不能服众,冲他吼道:“老子不管!今天就拿他练手!” 金满一把扭住他的胳膊:“你给我老实待着!他要死了,两国真打起来,你能好?打起仗来,你上哪儿打签子去?咱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他妈不知道?” 眼见那弓箭手已经找来了,罗昌顺一把甩开袖子,道:“他死了,寨子只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