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何遇春便兴兴头头地领着人牙子，带着些小丫头进了府来，又上了西跨院儿里去。 此时，云嫣正独自坐梢间的床上摆弄她的朱漆小匣子。青笺撩帘时来，看见云嫣又在细细摩挲她的宝贝，抿唇一笑，禀道：“小姐，何遇春领着人来了！” 云嫣闻言，略一思忖，便起身亲自收拾好匣子，走了出来。 出来一看，只见黑压压十几个小丫头子立在地下，一个个儿低眉顺目的。云嫣约略看了一眼，大的已经有十四五岁儿了，最小的只有八九岁，模样瞧着都还算周正。 “这都是你找来的人？”云嫣问。 “是，是，大小姐！”何遇春谄笑道，“奴才昨儿找了京城最靠得住的牙行，替小姐寻摸了这些个小丫头子。她们个个儿出身都干干净净，也都老实听话。大小姐只管瞧着可心的，多挑几个！若没有看上的，奴才再替大小姐找去！” 看何遇春的殷勤劲儿，云嫣满意地露出笑容来。她转头吩咐青笺：“你先去华祝苑跟母亲禀报一声，就说我随后领着人去请母亲过目……” 何遇春抬起一边眼角，瞥见青笺果真掀帘去了，直觉得一头雾水——不是她姜云嫣要挑丫寰么，扯上夫人干什么？心里头虽犯嘀咕，嘴上却不敢言语，后背隐隐有冷汗冒了出来。听云嫣唤他同去，也顾不得许多，抬脚儿跟着往华祝苑去了。 等进了华祝苑正堂，只见周燕珠正歪在东侧的罗汉床上，床榻边上放着热烘烘的火盆，柳烟正跪在膝盖底下替她捏腿。周燕珠黛眉轻蹙，目光正静静搁在一处，若有所思——方才听西跨院儿的丫头来禀，说是姜大小姐要带丫寰来给她挑，她不明所以，直觉得这里头有文章。 心中虽疑惑，面上却不露，看着云嫣缓缓进来，起身道：“嫣儿来了！快过来，到这榻上暖和暖和！今儿天冷，何必亲自来一趟？” 云嫣面带着微微笑，乖巧地挪到周燕珠给她腾出的地儿上坐下，任周燕珠握了自己的小手暖着，这才朝门口一扬头，道： “母亲您看！何总管瞧着我院儿里人少，张罗着替我找来这些个小丫头子，让我挑几个好的。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便送来请母亲过目。母亲阅人无数，只有母亲瞧过了的人，我才敢放心用……” 周燕珠一径听着，得空儿瞧了何遇春一眼。只见何遇春在一旁垂头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周燕珠听完，便笑道：“依我说，嫣儿院儿里人手却实少了些。何总管算是操心在正点儿上了！他若不张罗，我也得吩咐人去办的……” 话音一落，周燕珠的眼光便在地上站着的小丫头子们身上逡巡了圈，见有几个很是漂亮伶俐的。却又听云嫣道：“谢母亲体恤。母亲若瞧着有合适的，嫣儿也不敢独占了。咱们府上还有范姨娘、朱姨娘、张姨娘，依嫣儿说，这丫头也该送几位姨娘一个……几位姨娘帮着母亲服侍爹爹，不辞辛苦，送个丫头，也算是嫣儿对母亲的一片孝心。” 说完，云嫣眸中满含孺慕之情，把眼瞧着周燕珠，仿佛真心实意地尊敬爱戴着这位主母。 周燕珠心中疑窦愈深，面上笑着，心里却好一番计较——这小妮子，花枪竟越耍越多了！昨儿送梳子，今儿买丫头，也不知，她肚子里还有些什么弯弯绕？ 眼下，里头外头的人都伸着脑袋，等着她挑选丫寰，周燕珠也不好推脱。 她寻思，这挑丫寰，一来不能选年纪太小的。因姜云嫣过几月就要出阁，能带去靖王府的有几个？剩这些丫头在府里，年纪小的，吃喝嚼用花的都是银子，年纪大的，随便打发到哪儿便是！此是一件。 二来，不能挑那乖巧漂亮的。姜云嫣不是明说了，要送到几个那小妾屋里么？若长得俊俏惹了老爷，还不得替那几个贱人争宠？ 周燕珠于是莞尔一笑，吩咐让那些丫头子凑近了，指了五六个年纪稍大、面相憨直的。说得好听，是端庄稳重的，说得不好听，就是嗯，又老又丑的…… 云嫣见周燕珠挑定这些人，忍不住真心叫好，又请周燕珠给新来的丫寰们赐了名字，好一番感恩戴德，这才领着人走了。 待人散了一会儿，周燕珠便把何遇春叫了回来，细细问道：“人竟是你找来的？你怎么想起来给她找人？” 何遇春苦着一张脸：“夫人，那小妮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惯爱耍小聪明的。明明是她教奴才去找人牙子，这会儿子倒推托是奴才自己找来的！我的姑奶奶，这种事情，没有您的圣意，小的又哪里敢自作主张呢……” 话到最后，调门儿竟有些不对了，流里流气的。 周燕珠瞭了他一眼。心里虽受用，面上却是不依不饶的，问：“她教你去找，你便去了？你从哪里找来的人？知根知底吗？” 何遇春满面笑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