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之女,名唤柳弦音。 柳弦音眉目清涓,肌肤如瓷,似美玉雕就的一个妙人儿。她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清雅,无端端的便将一众世家小姐比成了庸脂俗粉,将她们似尘泥般踩在脚下。 柳弦音向皇后福了礼,便缓缓走到漆案前,看见刚才大伙儿聚集欢笑的地方,正是姜云萍投针的水碗。 柳弦音倾身向前,徐视水底日影。她看罢直起身,淡淡一笑,举了左手,纤指微挑,便有宫女将小针奉上。 柳弦音接过小针,玉指一松,小针落处,影子便似一朵云彩浮现。碗底日影,竟呈七色光晕。众人探头一看,竟啧啧大惊,皆叹为观止。 花亭君无意道:“音妹妹果真是京城无双的才女,比刚才姜二小姐那根投得还要好!” 肖采彤也奇道:“天,果真比刚才姜家姐姐的鞋子还漂亮!” 姜云萍闻言,顿时满脸涨得通红。 那边,许皇后微微笑道:“想必都累了罢。本宫命人一早接了御花园的露水,都来洗洗手,用些点心果子罢。” 七夕早晨的露水,民间传说是牛郎和织女的眼泪,接来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 夫人们纷纷点头应“好”,唤了自家女儿过来洗手。 众小姐又是一番嬉戏扰攘。洗完手后,便由宫女侍候着用了些水果和点心,很快便又上九引台穿针去了。 …… 今日七夕节,宫里头斗针的游戏闹到很晚。皇后留几家士族女眷们用了晚膳,又笑闹到酉时,宫门落钥之前才散了。 此刻,大同吕府的恒山别院里,云嫣晚上却没有吃饭。她挨了板子,身上疼得厉害。 虽说年姨娘让小惩大戒,云嫣仍是挨了十个板子。 海棠今日戌正才从田庄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云嫣心里难过,又不忍扰人清眠,起身掩了房门,走了出去。 倒座房对着的前院里有月光。云嫣歪在房前的石阶上,怀里还抱着她娘的牌位——娘的牌位,是她从祠堂偷了来,一直放在包袱里,带在身边的。 云嫣的脸紧贴着娘的名字,把脚收上来,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这样就仿佛自己仍依偎在娘的怀里。她的小手轻抚着那牌子,心底一声声唤着“娘”。 现如今,她只有娘了。 因爹爹已经死了。 姜云嫣也死了。从此以后再没有姜云嫣,只有吕府的家奴——粗使丫鬟兰草。 姜家,终究家破人亡。 不是不难过的。云嫣虽然自小经历过那么多的大劫难大悲恸,却只在这陌生庭院,寂静无人之时,咬着虎口痛哭出声。 月华如水,照着她濡湿的睫羽和汩汩的泪水,细碎的呜咽,声声入耳。 吕庭轩今日从田庄回来,领着庶弟吕庭轾喂完他的小羊,正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却听见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循声找去,竟看到柴房朝北的台阶上,坐着个小丫鬟。 她坐在台阶上抱着一个灵位哭得厉害,鼻头红红,却美得令人心惊。玲珑剔透的小脸,微微上翘的唇珠,眸光潋滟,似有两汪湖水化作了她的眼波,泪的涟漪脉脉荡漾,似芙蓉出水。 只有冷月无声,照着她绝美的容颜。 吕庭轩停住脚步,谁知他的跟班小厮四清却喝了一声:“谁在那儿哭?!” 月光下,云嫣便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起身逃走。 …… 昨夜的惊鸿一瞥,竟让吕庭轩的心神乱了一夜。早起看书,却见书上每个字都变了小鹿,在眼前乱蹿。 吕庭轩索性放下书,唤人更衣。 浣雪和红杏上前,替吕庭轩脱了绸衣,换上一件天青色的缂丝夏袍,袍子下摆缂着江雪楼台的纹样,在这个天气显得分外清凉。 吕庭轩走到门口,便见小厮四清垂头恭敬问:“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四处转转。”吕庭轩又看了四清一眼,“不许跟来。” 吕庭轩一人径自去了弟弟的羊圈,只看了一眼小羊儿,便逛逛悠悠地转去了柴房。 柴房前头,却空无一人。 旁边倒座房西边的孔门之内,倒有一个小丫头正在洗一大盆衣裳。 她一身粗布衫子,袖子挽到肘边,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那肤色白若堆雪,灰衣衫衬着,莫名教人心尖微疼,教人竟会不知不觉朝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