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逃出侯府的时候,为了不引来下人怀疑,只随身带了一只小布包。里头除了她娘姜毓的牌位,连细软都没带走几样,好东西全留下了。 姐妹二人进了厢房,便是云嫣的宴息处,只见朱红鎏金的刻花窗上悬着墨绿撒花软帘,南窗下便是炕,炕上支着一副古朴的楠木炕桌,上头放着一只大红织锦绣绢针黹盒。靠南的板壁上贴了毡条,放着一个浣花锦靠背和三两个引枕,铺着闪缎大坐褥。仿佛姜云嫣如今还金娇玉贵、羸弱不堪地坐在上头。 姜云萍看得冷冷一笑,便转身去开她的楠木衣柜。只见她的镜台、妆奁和各处抽屉,一处处一件件,无不光彩照人、精致夺目。 只听姜云锦道:“娘就是偏心,哼!这么些好东西,咱们见都没见过的,倒给她先挑了去!” 姜云萍闻言就清凉凉一笑,道:“娘给是给了她……可现如今,她还能享受得着么?” 话音未落,就见淬月急匆匆跑进来,喘气未匀、话未出口,就听她身后一个声音道: “两位小姐在找什么?!” 原来是周燕珠身边的关妈妈,也是姜云锦的奶娘。她见到姐妹二人将房间翻得乱七八糟,眼中已有几分不悦。堂堂侯府千金,这样背着人翻箱倒柜,不成样子。 见姐妹二人微怔,关妈妈便道:“夫人让奴婢仔细看好这院子。二位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着人通知老奴一声便是,何劳亲自来找?” 姐妹二人面露尴尬,嚅嗫着说不出所以然。关妈妈见屋里翻得不成样子,只怕不好向周燕珠交差,于是便命人去将周氏请了过来。 姜云萍见母亲来了,便上去撒娇,道:“娘!忠毅伯府上设宴,女儿们正愁没有新鲜头面,若是新置,又要娘伤神,又要费银子。唯想起大姐这儿原有一套珠翠镶彩宝的别致头面,想着借来一用。本想找到了再告诉给娘知道的,谁知……” 姜云锦在一边使劲儿点头,表示她们俩确真只是找那副头面。 周燕珠看一眼屋里情形便明白了,却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反倒是瞪了关妈妈一眼,道:“也好。这些东西,放在她这里便是死物。你们看着,拣了喜欢的带回去吧!” 姜云萍和姜云锦闻言相视一笑,喜不自胜。 两人得了她们母亲的授意,便开始大刀阔斧地瓜分起姜云嫣的衣裳首饰来。 两姐妹身为侯府千金,吃穿用自然不缺,可这是白拣好东西,还带着些解气,自有不同的兴奋,争先恐后的。 衣箱子打开,便有一水儿绫罗绸缎,直闪瞎人眼:玫瑰红遍地金褙子、湖绿镶织金襕边的马面裙、银红色杭缎褙子、米白色八幅湘裙、鹦哥绿的主腰、松绿的软烟罗,秋香色的漳绒比甲…… 姜云嫣身形瘦小,好些衣裳姜云萍穿不了,她便挑了些皮草、斗蓬、云肩、霞帔等卷了去。姜云锦则是得了好些新衣裳,就算是有同样面料和花式的,她还是统统都要,让立在一旁的淬月捧着。 首饰匣子打开,更是琳琅满目:马头鹿角金步摇、镂翠菊花钗、白玉祥云簪、南珠红珊瑚耳环、赤金填玉佛簪子、象牙钿花篦……两姐妹看花了眼,连香几上的香炉、花盆,书案上的笔洗、纸镇都没放过。 “这个花钿我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我早就想要了。娘又好面子,非得给她先挑。挑完,一次也没见她用过……” “看看,这个汝窑天青水仙盆,放在她这里,就这么凭摆着落灰……” 就云嫣房里的东西,姐妹俩分了好几天。 …… 夜里,一弯冷月照着吕府的恒山别院,四下静悄悄的,却更惹人烦躁。 倒座房最西头的屋里,海棠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草席子簌簌直响,将同一个屋里的云嫣吵得不能好睡。 云嫣身上穿着一件好几层补丁的破褛子。她打着哈欠翻了个身,道:“快睡吧……别想了。大少爷既是个知书达礼的,想必也没那么糊涂,哪儿能就被红杏勾引了去?” 海棠对大少爷的恋慕,其实来自于道听途说。 显然想象一般比现实美好许多。想象中,人可以是完人。云嫣想劝海棠打消去大少爷房里侍候的念头,还是保持想象的美好比较明智。 可海棠那黑红黑红的脸堂,在夜里似有反光,她陷在自己的憧憬里,双目炯炯道:“我娘说,算命先生说了,我命中该有这个造化。但凡我有机会服侍大少爷,他便能觉出我的好来。现如今只愁没有机缘……不行,兰草,你点子最多,得帮我想想办法!” 云嫣的脑筋已经丁点也不能转了,她好想睡…… 却听海棠又道:“咱们身在别院,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主子,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