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的手道:“姐姐实在是太客气了。以后等嫣儿过了门,这就是您的外甥女儿了,何必如此破费?”说罢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那嫣儿是个福薄的,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了急病,她这病……哎,若是割下我身上的肉,能治好她,我没有二话;若是要拿天上的星星,能治好她,我即刻就给她摘去。可是,您也知道的,太医也找了,神医也来瞧了,竟说是药石罔效……哎,我苦命的儿啊!” 一番话说得是柔肠寸断,听之恻然。 左夫人脸上的表情就慢慢冷淡和缓下来。 此时,一个僧人走了出来,向左夫人一揖,道:“贫僧受惠恩方丈指派,特来为施主引路……” 左夫人点了点头,又和周燕珠应酬了几句,便吿辞了。 周燕珠也领着儿子女儿往寺里去,心里却是赞叹自己方才有急智——若不是想将姜云嫣早些打发出去,周燕珠才懒怠理搭家左长庚这位不得势的阁老。况且,他那幺儿是个汤药罐子,实非良配。 左夫人莫不是怕姜云嫣行将就木,又惦记上了她的两个女儿罢? 亏得她及早识破了左夫人的居心,没有收她那对劳什子的玉镯子。若不然,左家还以为她周燕珠非得攀上他们家!她自己生的自己知道,萍儿和锦儿,那是天滋地养的人物,岂能被个病秧子误了? 总之,别想打她这两个女儿的主意! 这边左夫人由下人搀扶着,随那僧人拾了几步台阶,进了寺门。她一边走,一边转着腕上的镯子暗忖:今儿真算见识了。从没见过周燕珠这么小家败气的勋贵之家——左不过是个戴着玩儿的镯子,还当回事了,推三阻四,怕沾染了不成? 传言说锦乡侯姜谦的这位继室出身低微,今日看来,果真是眼皮子浅薄。 还有,她说起疼她那继女的话来,全然不着边际,真是假的可以。她自己不觉得假、不觉得恶心么? 哼,不提也罢。 慈云寺里香客如织,寺里今日浴佛、献花、献果、供舍利,又正逢闭关三个月的惠恩方丈出关之日,善男信女甚众。 周燕珠则由一个典座引着,携儿女到寺里烧了香,吃了斋饭。 不一会儿,姜云锦便呆不住,拉着哥哥姐姐要去后山放生。周燕珠命丫鬟婆子们仔细服侍着,便由她们去了。 周燕珠便由那典座师父引去了客堂,以锦乡侯府的名义捐了许多香火银子。 末了,周燕珠对那典座师父道:“今日来寺里捐功德,一来是向师父讨要些浴佛水,二来是为着请香许愿。” 说着,周燕珠缓缓自袖中掏出一张许愿单子,交给那典座,道:“还请师父劳动惠恩方丈作法,以示诚心。” 典座师父一边接过单子,一边道:“姜夫人慈悲为怀,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我定将此愿转予惠恩师父,令诸佛菩萨加被,保姜府上下身体康健,家宅平安,万事顺遂……” 还没等说完,那典座摊开了周燕珠的许愿单子,见字大惊,忙道:“阿弥陀佛!请姜夫人莫要戏耍贫僧……” 周燕珠奇道:“师父何出此言?” “此愿不可祈啊,姜夫人!”典座一头虚汗,“……不知此人与姜夫人是何关系?” “那倒不劳烦师父操心。”周燕珠面露不悦,“你照做便是。” 典座师父诚惶诚恐道:“姜夫人,请恕贫僧无能!本寺供奉正神,修行普渡天下众生,惠恩师父决计不会应承……便是仇家,也断没有为人祈过这种愿啊!” 周燕珠脸色冷了下来,抽身就出客堂去了。 实则心里气得不轻,又不好发作。心道我锦乡侯府往你这破庙里砸过那么许多银子,如今要你做个法事,却吓得屁滚尿流,跟要了老命似的。 要你何用! …… 周燕珠许的愿,竟然是求姜云嫣死在外头。 老天保佑,云嫣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自打来吕府别院当了几个月粗使丫头,云嫣的个子猛蹿了些,因做粗活身上也长了肉,力气也大了,走路脚底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