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论时,世人信他的亦无几。 闭着眼,那些面孔那些质问那些言之凿凿,未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认为世人荒唐,世人何尝不以为他荒唐。 太子妃非他亲女的证据,皆是梅家人所谓,桩桩件件。 说是静养,难得入睡,看见的却是长子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听见的却是养女诛心的话语。转眼,他这辈子的心血,尽毁。 没有飞黄腾达,也见不到子孙昌盛,几代读书,终有了功名,却又到了头。 上次见太子妃,是为周穰珍,梅父辗转又想起妻子的话,想起太子妃有孕一事,到了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养女利用他妻,要入太子府,或让太子妃不得安宁。 若非她说有孕一事……偏偏还越过他,若是与他知晓,此事必当不会如此。 到底是一条命、皇家的命。 太子妃自此都未露面,其早已不顾父女之情。 他却无处指责。 她欠他们的尽已还清,又少了父女之名,真当是清白。 亲女成太子妃时,不予他提携,他也自亦清高,长子出息,前途可期。如今却无可期可望之事,长子去了秋山岭几日,心中必定难安。当时长子送养女去东宫,期将养女留东宫一段日子,如今想来,周穰珍真真…… 梅家如珠如宝宠大的养女,是真怨梅家,而非是出事后的疯癫。 原一生至善,在那人眼中是至恶。 梅父面色苍白,气息不顺,连连咳好几声。 造孽。 造孽。 * 梅藏雪去了江南,先知们知晓的大团圆结局里,她没回过江南。 乘舟白水江上,顺流而行,漫无目的。边境的雪伤人,江南的水养人。到江南已是三月,从北至南晃悠悠花了两个多月,换成寻太子时的纵马弃马只需三五日。在边境时,她一度以为活不下去,可心里想要太子活着,他总是要活着的。 还好,他活下来了。 先知们言,他是个好皇帝。 而她也活下来,且不再有不顾生死的冲劲。梅藏雪到底珍惜这再来一次的命,命只有一次,跟先知们所言那般过活,不如她意。 不是她所求。 先知们所知的美满,于她而言太苦。 到了江南便知,一切都变了,那些美满被她搅得破碎。梅家真真身败名裂,他倒是想了个好法子,将她与梅家的关系撇清。若是从前,那真是松快,她竟不知还有这样的法子,她倒是没有他的果决。 这件事,梅藏雪是有一分感激的,再多的倒也没了。 到此,才是真正的无意。 她与他也算是轰轰烈烈,先知说他爱她成疯,而她未尝不是,愿为他生,愿为他死。回想起来倒有几分心惊,却也释然。 梅藏雪低头,她亦明白,他与她就该是断得干干净净绝不藕断丝连。 心中那些说不出的闷,在离了京,离了他之后再无。 “大姐,这枇杷什么价。” “十五个钱一篮。” 陈鹰拿了一串铜钱,正三十个:“要两篮。” 枇杷与篮子一起过来,岸上这般的枇杷只五个铜板,陈鹰却不计较这几个铜板,岸上的没有篮子。 五月的枇杷鲜甜。 陈鹰跟梅藏雪说:“小姐,酒楼里做枇杷膏的枇杷五个铜板两斤。” “没嫌你费钱。” 一眼被看穿心思的陈鹰嘿嘿笑,小姐能离了东宫真好,陈鹰一次未去过东宫,才不喜东宫呢。如今陈鹰是宁府大酒楼的大掌柜,平日里也是大忙人,遇到了梅藏雪她说自己那都是瞎忙。在陈鹰看来梅藏雪实在是无所不能,能顺当在宁府开酒楼,是小姐与宁府上任知府相熟,小姐是知府的恩人,知府知恩图报。 小姐说这种恩还是要人报了好,不然人心里会不安的。 反正陈鹰得了实惠,也觉得报恩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