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过,响晴甚浓,有早蝉鼓噪,喜鞭炸响时,阮氏刚好将一整只大鹅褪毛干净。 秦巧进到灶屋,先在晒得鼓烫的面颊上揉搓几下。 “新娘子到了?”阮氏问。 秦巧嗯一声,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蒙家很舍得,我看那几抬嫁箱沉甸甸。” 说的正是隔壁林家二全的新娘子。 阮氏自觉不好露脸,省得林家婶子心里暗呼晦气,但关于林二全新娘子的消息却听了不少:“大全湾村富庶着呢!海湾口子近不说,港口军船还多,朝廷调派驻军营地就在那村旁边。我听人家说,荃湾码头比福州城里还热闹呢。蒙家老爹既是码头的主事头子,家底子不比寻常。” 林二全新娘子在蒙家行六,是蒙老爷最小的闺女,自不会在嫁妆上委屈了。 阮氏还听说:“蒙家老爷舍不得蒙六娘子离得太远,直接在大全湾村新盖了一座套后舍的敞亮院子呢!” 秦巧扬眉好奇:“什么意思?林二全要搬离满井村?” 阮氏摇摇头,“林婶子倒是没松口,只说小两口自有打算。不过呀,我看她脸色,不像是舍得二全搬走。” 林家就两个孩子。 大的林传家没成亲前,就被朝廷招兵入了行伍。可惜天不保夕,死在战场上。 林二全是林家夫妻两个唯一的念头,生离不喾于挖心割肉。 又说了几句闲话,外头庆贺欢喜的声音低了,便知林家亲戚吃上了摆酒宴。 隔着院墙,那头酒酣肉香的动静源源不断,阮氏收敛注意,加紧做饭。 白净的大鹅已入老瓮缸,小火慢炖。 她将今晨买回来的蚝仔淋洗干净,淡酒去腥浓料入味。 所以说,银子可真是好东西。 便是婆母在时,都不曾舍得买一斤四十铜板的光蚝烙煎吃。 有巧造坊的织机生财,秦巧分利一半挪到公用上,牛闰林常在家中吃喝,每月还上五百铜钱给阮氏以作伙食费,阮氏做饭再不必抠门,隔上几日就得做些时鲜。 五月开海市,蚝虾最受追捧。 一道蚝煎,取自家院里长成的嫩葱苗剁碎,细面成糊,再伴上些脆口的红萝丝。两面油煎,外酥内嫩,香脆细腻,而蚝肉夹在其中炯熟,极为鲜嫩,甘汁都饱含在蚝□□内,吃时蚝香扑鼻。 阮氏回头看一眼院中。 大槐树下支起长竹桌,浓阴遮蔽,夏风送爽。 她将水桶中沁得一颗甜瓜捞出一劈两半,手起刀落,很快木质长盘上是一牙牙的红瓤绿皮瓜。 送到桌上,牛闰林招呼她快快坐下。 阮氏笑说好,坐下时,听他们在说去县里的事情。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昨日回镇上住了一夜,父亲终于看他顺眼几分。 父子两个难得对月畅饮,牛闰林还请教不少在生意场上遇到的难事,自然受了很多教诲。 眼下在秦家小院,又因气氛烘托,喝了几杯果酒,脸和脖子一片红晕,若不是说话时眼神清明,吐字顺畅,桌上的人怕是一位他在说醉话呢。 阮氏听了几耳,甚觉无聊,别开脸低声同身侧的黄翠柳说话。 小姑娘借口看林家热闹,一出门,脚丫子老实地就进了秦家小院。 饭桌上有她久不见的心上人,见他喝醉时少年意气、言语间又沉稳可靠,看得痴迷,有人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愣了好几下,才红着脸道一声‘嫂子方才说什么’。 阮氏偷偷笑了下,重说:“我问,你家里晓得你和牛郎君的事情了吗?” 黄翠柳摇摇头,偷瞥一眼对面,嘟着嘴:“哪有女孩子先开口的?显得我不矜持!” 盯人家的眼睛都快拉丝了,还怕矜持? 阮氏就问:“牛郎君应允你要上门提亲?” 非是她多管闲事,大约曾是过来人,男人哄骗陷入情爱陷阱的小姑娘,是一哄一个准。 她担心黄翠柳过分天真,反昏了头。 黄翠柳:“他应允过的。” “可说了几时去?” 阮氏又问,毕竟昨日她还听黄婆子说起要给翠柳寻个好人家呢。 黄翠柳想想:“几时倒是没说。” 她嘟嘟嘴:“我还小,不着急!” “你小是小,这与他承诺几时娶你并不冲突。” 阮氏细细打量她几眼,心里斟酌一番,还是张口:“你们可曾......” 黄翠柳先是不明白,扭脸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