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月朗星稀,白日里懒散瞌睡的蝉入了夜后倒是精神百倍,没完没了地聒噪着。 竹林间,月影斑驳,一轮圆月刚好嵌在枝上半寸,似怕被细长的竹叶割碎,半点也不肯再靠近。 楚南寻背靠着青竹,坐在竹林里的石台上,脚边放着一壶酒,杯中盛着醉人的香气。 夜来乘凉,便似寻常。 未多时,一沉稳修长的人影越过月门,从林间翩翩而至。 楚啸天见他备好了酒,不觉笑了笑。 待他坐下,先举起酒杯仰首淡饮了一口,忽地发问:“出手的,可是那位公子?” 楚南寻不动声色,想起白天亭子里他看他的那个眼神,便知他明白了些什么,却还是道:“大哥何以这样问?” 目及远处,楚啸天只望着远山处亮着的灯火人家。 “那日在月满楼,那般情景你也看到了,绝无情的身手可不是朝夕就能练就。我虽不知那公子到底如何退敌,却能感觉到,他之实力深不可测,绝非寻常之辈。” “所以,是他吗?” 沉默了一会儿,楚南寻没有回答,而楚啸天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酒,也不逼迫。 恍惚中,楚南寻又忆起那夜小泽山之事,倏地眼眶又红,也抿了一口酒,边叹边笑,忽地倾吐道:“那夜在小泽山上,是公子出手替柳姑娘报了仇。” “我们都折返了回来,但我们都没能赶上。” 冰凉的酒水滑过喉间,楚南寻不懂,为了不让自家大哥喝醉,他明明带的是果子酿,怎么饮了一口,比烈酒还难以下咽。 楚啸天不语,定定地看着远方,这些都是此前楚南寻不曾同他说起过的,甚而在衙门公堂上,在柳家,都不曾说起过,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不难猜测,想是那公子不愿教人知道。 他不需要楚南寻说出事情的所有,只需要知晓只言片语,他便能在脑海中拼凑出全貌。 楚啸天从来沉稳聪慧,最识大体,他知道昆玦绝非寻常之辈。 关于他的有些事情,自己不必全都知道。 “所以他灭了天残派,是因为上此月满楼之事,还是因为那夜小泽山之事?” 纵然他这般问,楚啸天心底直觉却知应是后者,倘若是前者的话,月满楼一事过去这么久,若昆玦要怒,便早该怒了,何必等到现在。 楚南寻也答:“那夜几个山贼里,有一个因惧怕公子,讨饶时嘴硬说自己是天残派,我想就是因为这个,被公子记了去。” 倏忽一线眼泪滑落,楚啸天没想到那孤绝出尘的公子却是比他想的还有能耐,比他想的也更为霁月清风,更为坦荡,心中觉得痛快的同时,也深感自己没有看走眼。 “你能再跟我讲讲......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不用什么都说。” 楚啸天又再发问,他到底还是想知晓得细致些。 想晓得,那夜柳乔追上去后,有没有对那公子出说自己想说的话,有没有达成她在桥上等了日复一日后心中所愿。 楚南寻蓦地惊讶抬首看向他,迎着他隐忍的目光,恍惚中明白了后边那句。 片刻,他点了点头。 “那日她追着公子而去,本是要将自己绣好的手绢赠予他......” 楚南寻深吸一气,想起那方柳下燕双飞的手绢,跟着饮了口酒,停顿一瞬后又道:“只是公子本无意于她,便不曾于山间流连,惟余她一人折返,后来,便遇到了那几个恶人。恶人有五个,为首的那个是杀害柳姑娘的罪魁祸首,也被赶回来的公子折断脖颈。” “人是他杀的,是他在我受伤之际拦下那大汉,是他径直出手,替她报了仇......” “那日我本同他说了许多话,我本同他直言欲拜在他门下......” 话至此,他忽地生了笑,纵然苦涩。 凝眸处,楚啸天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含笑着想,不愧是自家二弟,倏忽又见眼底泛红,并未打断,只于一旁静静地听。 “只是他终究不是你我这般身在俗世里的寻常人,他让我将柳姑娘带回来安葬,匆匆一别,便是如今这般光景,我想......大抵以后再无缘相见了罢。” 想起那夜诀别,当时的楚南寻心里便明白,这一生自己想是都见不着昆玦了,虽是心中已然接受,只是现下说来,眼中依旧落寞难掩。 楚啸天没想到竟是这般,神情恍惚间不禁喃喃:“原本在此之前我从你口中听来的,亦是你对旁人说的那般,可今日又听了父亲说起天残派灭门之事,尤其先是那十二堂首的绝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