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谢炆做了那么多腌臜之事,实在是可恨!正是因为这些蛀虫,京都的风气才会每况愈下,朝廷纲纪才会如此松弛!”
“该杀!”愤怒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
几个家奴的嘴角挂起了阴险而得意的微笑,人群中开始有人动手捏雪球,朝着谢家父子狠狠掷去。
“砸他们!”怒吼声此起彼伏。
“打倒贪官!”怒火中烧的群众呐喊着,场面一片混乱。
谢毓婉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兄长在雪球的袭击下,脸上添了新的伤痕,押送的差役对此只是敷衍地喝止了几句,并未真正介入干涉。
她重重放下帘子,收回满是复杂情绪的目光,内心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安然坐在车内。
陆时桉目光深邃,凝视着正街上逐渐失控的局面,驾驭着马匹缓缓靠近马车,朝谢毓婉伸出了援助之手。
“车杠较高,小心些。”他的话语虽冷漠中带着寒意,却在这一刻给了她一线温暖。
谢毓婉略显迟疑,但在这紧急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便轻轻搭上了那向她伸出的手。
此刻的她,心绪全然被父兄的不幸所占据,未曾察觉自己走出青呢马车的身影,是如此的楚楚动人。
发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雪后的寒风拂过衣裙,与京城的长街相互映衬,引得无数目光停留。
转瞬之间,她也被卷入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中。
“那位与首辅同行的女子,难道是谢家的四姑娘,谢毓婉?”有人惊诧道。
“的确,除了谢家四姑娘,京城哪里还有如此美貌的贵族女子?我在她们母女上山祈福时有幸见过几次,谢家的女子个个倾国倾城。”
“奇怪了,按理说她应该和家人一起成为官奴,被送往内务府才是,怎么和陆时桉在一起?”疑问声四起。
“陆某人可不好惹,谢家被查抄就是他的手笔。谢家四姑娘怎会和这样的奸佞之徒扯上关系?家族遭受不幸,她不仅不悲痛欲绝,反而攀附权贵,委身于仇敌,真是无耻至极!”指责声不绝于耳。
这些激烈的言论,每一句都清晰地落入谢毓婉的耳中,割裂着她的心。
“之前对谢大人的指责,我还半信半疑,谢家家风向来被人称颂。没想到谢大人竟教出了这样一个背弃忠孝的女儿?她还有颜面来送别,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在众人面前与陆时桉亲昵,分明是在戏耍她的父亲。”
谢毓婉清楚,这些人对谢家尚存几分同情,但她,却成了众人眼中不忠不孝的女儿。
错究竟在哪里?她无从责备,一切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做的。
她立于马车之上,他骑在马上,两人高度相当,视线相交。
陆时桉唇边漾起一抹淡笑,言辞中带着几分戏谑:“本官特意带四姑娘来为父兄送行,四姑娘可还满意?”
寒风中,斗篷边缘的柔软狐毛轻拂过她苍白的面庞,细腻的肌肤在寒冷中泛起红晕,似乎想要掩盖那份源自心底的苍白无力。
她努力挺直脊梁,抑制住冲向父兄怀抱的冲动,坚定地站在车辕之上,远远眺望。
她心想,只要能够拯救家人,个人的名誉算得了什么?
几句谩骂,又如何能阻挠她前进的步伐?
谢家父子三人抬头望向马车,脸上均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谢炆定睛凝视着马车上那熟悉的人影,没错,那是他的掌上明珠毓婉。
回想起女儿那天坚决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要救家人”,他从未想象过,女儿会选择依靠陆时桉,那个名声在外的奸臣,作为拯救家庭的途径……
大儿子谢崇盛静静地站立,目光深邃而沉静,其中蕴含的失望厚重——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但事实就像锋利的刀刃,刺破了他的幻想,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那位曾经温婉娇嫩,一直被他呵护备至的三妹,如今竟身着华美服饰,亲昵地伴在一名声名狼藉的奸臣身旁,这场景不真实,却又残忍地赤裸于眼前。
谢崇盛在仅仅二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登上了正四品佥都御史的高位,肩膀上不仅扛着继承家族荣耀的重担,更铭记着祖父多年来的教诲,怀揣着要成为一股澄清世道浊流的坚定信念,立志使谢家成为朝廷中廉洁正义的标杆。
然而,就在他满怀抱负,尚未有机会展翅翱翔之时,朝廷的权力中心却被一群贪婪奸诈的小人篡夺,
谢崇盛不禁暗自思量,这真的是谢家命中注定的劫数吗?
然而,作为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他们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持与底线,哪怕最终落魄,那份傲骨和原则也绝不会轻易舍弃。
看着眼前的三妹,谢崇盛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低声自语:“毓婉,这不该是你的选择啊。”
谢炆,谢崇盛的父亲,此刻紧咬牙关,步伐略显踉跄,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自我安慰:“也许,也许你的妹妹有她的难言之隐……”
谢崇盛的脸庞因早些时候护父时被雪球击中,英挺的眉宇间还残留着几抹干涸的血迹,这些痕迹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坚毅与勇敢。
他神色坚定,话语中没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