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让小小的谢崇颂心头蒙上了厚重的阴影,他的小脸因害怕而失去了血色,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愕。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拐杖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哀求道:“万万不可啊!太傅您宽宏大量,饶了这孩子吧。崇颂还年幼,什么都不懂,就让我这老太婆替他给您磕头赔罪……”
谢崇颂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一边在锦衣卫的钳制中奋力挣扎,一边哭喊着:“奶奶!”
一旁的景阳心中暗道,太傅此番已算是手下留情。
他瞄了眼地上痛哭流涕的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开了谢崇颂。
谢崇颂被粗鲁地放下,如同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谢毓婉赶紧上前,将瑟瑟发抖的弟弟紧紧搂在怀中,母性的本能让她尽可能给予他温暖和安慰。
陆时桉环视了在场的谢家人一眼,收回那冷漠至极的目光,声音平淡无波地宣布:“把三姑娘带到锦衣卫衙门,我有话要问。还有,地上那丫鬟,一并带走。”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铁律,不容违抗,宣告着接下来将是一场无法逃避的风暴。
韩跃的眉头拧成一团,眉宇间满是困惑与诧异。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陆时桉的身份背景不容小觑,轻易得罪不得,然而另一边,杨嵩的权势同样令人忌惮,一旦触怒这位杨公子,后果不堪设想,其怒火足以令人心胆俱寒。
“太傅大人,既已执行抄家之令,想来前往锦衣卫继续审讯已无必要了吧……”韩跃试探性地提出,期望能得到些许宽免。
陆时桉却似未闻其言,连眼皮都未曾抬动半分,韩跃的示好就这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原本努力维持的笑容瞬间凝固,尴尬万分。
这时,一旁的景阳挂着温煦的笑意走上前来,对着韩跃恭敬地行了一礼,从袖中悄然取出两根小巧却沉甸甸的金条,悄无声息地塞入对方掌心,同时说道:“元大人抄家之事劳苦功高,太傅向来重视细枝末节,此中似乎尚有些许疑点未能澄清,太傅仅是想要将职责履行到底而已。”
景阳的目光锐利,捕捉到了韩跃眼中那一闪即逝的贪婪神色,内心暗自嗤笑——此人贪财如命,对付起来自是易如反掌。
眼下,太傅并不愿与右相府彻底决裂,仅是权宜之计罢了。
韩跃不动声色地将金条纳入袖中,脸上重又挂上笑容,客套地回礼道:“既如此,合情合理,我大理寺自当倾力协作!”
韩跃心中暗自盘算,谢家大势已去,谢家那位柔弱的姑娘失去了依仗,陆时桉断不会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而与右相府彻底撕破脸面。
自己何须多管闲事?今晚回去,不妨好好享受几杯美酒。
锦衣卫步步逼近,意图带走谢毓婉与菡竹。
谢毓婉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裙摆,随后在皑皑白雪之上屈膝跪下,面向家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求奶奶、娘、嫂子……千万珍重。”
大嫂赵婳连忙上前搀扶,身旁乳母怀中抱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幼儿。
谢毓婉从袖中掏出一张已被攥得皱巴巴的小纸条,赵婳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一边接过纸条,一边用手抹去自己清丽面容上的泪珠,轻声道:“嫂子明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谢毓婉一步三回头,满心的不舍与牵挂,家人们含泪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哀伤与无奈。
行至谢府大门外,谢毓婉回眸一望,只见门廊上的灯笼在风雪中黯淡摇曳,光芒微弱,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于这无边的寒冷与黑暗之中。
――
陆时桉的马车在风雪中缓缓行驶,前后簇拥着一群身骑高头大马、身姿挺拔的锦衣卫,谢毓婉与菡竹艰难地跟随着队伍前进。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街道已被厚实的积雪覆盖。
谢毓婉行走间,不时被拖地的裙摆所绊,险些摔倒,而菡竹连忙上前搀扶,自己也在这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中步履蹒跚。
“三姑娘,您没事吧?”
菡竹关切地问。
谢毓婉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菡竹,我们再忍耐一下。”
菡竹眼眶泛红,重重点头,声音微颤,“好,我会的。”
然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二人身上便覆满了雪花,菡竹冻得浑身发抖,脚步稍显迟缓,便有一鞭冷冽的鞭影落下,虽然并未真真切切抽打在身上,但鞭梢带过的风声与那股凌厉之气已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菡竹强忍着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毓婉受到伤害。
她深知谢毓婉比自己更为敏感脆弱。
她紧紧咬住牙关,暗自庆幸,至少此刻,她还能陪伴在姑娘身边,即使前路荆棘遍布,亦要誓死守护姑娘周全。
谢毓婉亦是几近崩溃,唯有一份对家族的责任与爱支撑着她不倒下。
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几乎要被这片刻的安宁所诱惑。
望着绵延无尽的街道,她从未觉得这上京城的路竟如此漫长,从谢府至锦衣卫衙门的这段距离,仿若走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夜尽天明,家中的祖母、父母、兄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