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英娜不是本地人,也知道这红皮蛋是农家娶亲、生孩子过喜事时准备的礼物。
徐斗磨居然送她红鸡蛋!
“小段专家,这蛋,这蛋都是俺家鸡下的,俺……俺本来想送生鸡蛋,可,可不好看,就让俺媳子煮熟了染红了,有个送礼的样儿。小段专家,俺,俺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去看看俺家的苗……”徐斗磨左右看了看,态度卑微地恳求道。
原来这送鸡蛋,背后还有原因。
一听到苗,段英娜的脸色变了变。她缓缓盖上手里的白布,“你的苗不挺好的吗?”
“俺,俺去另外两家试验田里看过了,他们的苗又粗又壮,比俺的要高出不少……”
段英娜脸一沉,语气尖厉地叱责道:“你和他们比什么呀!你最后种的,当然比不过他们早种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几天你就等不得了,哦,我明白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摆明了不相信我,是吧?”
“俺不是这个意思,小段专家,俺没有不相信你,俺就是想让你再去俺地里看看那些苗,毕竟,今后俺屋人就指着它养活哩。”徐斗磨看到段英娜生气了,慌忙解释说。
段英娜哪里听得进去徐斗磨的解释,她的专业性遭到一无知农民质疑,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地冒犯。
“你明明就是不相信我,还弄送礼这一套,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红鸡蛋吗,土老帽,还给你!”段英娜气咻咻的把篮子丢向徐斗磨,徐斗磨人老了反应迟钝,一下没接住,篮子在他手边上打了个旋儿,倒扣向地面。
一时间,满地的红皮蛋,有的裂开了,露出里面的白瓤和蛋黄。
老人惊呆了,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开着,慢慢蹲下身去。
远处正在剪枝的农户纷纷起身朝这边望了过来。
段英娜的脸唰一下红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张开嘴,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穷酸老头,是故意来害她的吧。
心里不由得窜起一阵羞恼的情绪,“是你自己没接住,和我没关系。你……回去吧,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开这个地方。
段英娜活了20几年,还从未像此刻一样狼狈过,她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山野间横冲直撞,生怕有人追上来质问她的过错。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她总感觉有个人在背后撵她,耳边也回响着指责她的声浪,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出鸡蛋碎裂的那一幕画面,意识里残存的负罪感令她感到窒息般的难受。
不知跑了多远,她才按着胸口,停下来休息。
这是一处山坳,迎面涌来潮湿的水汽。
附近隐隐传来人声,她拨开面前的灌木丛,朝那边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夕阳下,一对外形养眼的青年男女正在水塘边喁喁私语。
他们?
段英娜明知道偷窥的行为不合适,可她的手却像是有意识一样,固执地按着草枝不动。
这里是凤凰村刚刚建成的“幸福渔场”,最近一段时间,村委会的干部们都在这边忙着清淤消毒引水的工作,赵钰主抓这个扶贫项目,他吃住在渔场,与村里的党员轮流守夜,巡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徐连翘也忙,她是村支书兼村长,主抓村里的全面工作。以前她不知道一村之长有多忙,可看到徐连翘一天的工作量后,她觉得自己在农科所的那点工作简直不值一提。徐连翘的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忙碌,她觉得徐连翘就像饭店里的传菜铃铛一样,只要有人一按,她便立刻跳蹦起来精神充沛地冲上去,开始处理各种各样的工作和杂事。
村民无小事。这是徐连翘最爱说的一句话。
在她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徐连翘眼里却都是天大的事,她还恨活儿。恨活儿就是必须要一口气把事情解决完才能安心,徐连翘就是这种人。她曾亲眼看到过徐连翘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回到宿舍后脸还没洗就被村民一通电话叫走的情景。那天晚上,徐连翘后半夜才回来,她像是累极了,衣服都没脱,一头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徐连翘在村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乐观的微笑和乐于助人的态度,但只有她,能见到徐连翘最真实的一面。
她曾问过徐连翘这样拼命值不值得。
徐连翘居然很认真地回答她,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只要她愿意,那她做的这些事就是值得的,有意义的。
她当时听了徐连翘的回答,耳畔却回响起赵钰选择留在凤凰村时对她说过的话,“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是我想要的人生。”
他们,真的是一类人。
真正的志同道合。
这个时间段,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鱼塘边就剩下他们两个年轻人。
他们挽着袖口,脸颊看上去红扑扑的,肤色健康,笑容灿烂。徐连翘不知说了句什么,赵钰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再然后,赵钰突然当着徐连翘的面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了健美的腹部肌肉。
徐连翘蒙着脸转过身,却被赵钰从身后抱住。
段英娜垂下眼帘,收回手。草枝颤了颤,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