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繁重的赋税和徭役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底层百姓的肩头,又遭逢大疫,就连坐落在青州的这个不满百户的小村庄,都减员了一半。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上天仿佛在开玩笑似的,大疫之后又赶上了大旱,春天种下的庄稼,还没有入秋就彻底死在的龟裂干枯的土地。
可是赋税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是加重了几分。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男人,看着官吏丝毫情面不讲,完全不顾阿母的苦苦哀求,最终也只勉强留下一点种粮。
他恨的牙痒痒,气不得上去砸了官吏的狗头。
但是......
民怎么可能斗得过官呢?
他不过一个饿着肚子的农民,能够对付得了膀大腰圆的官吏吗?
阿母搂着他的肩膀,低语的说着,‘儿啊,忍一忍就过去了。’
是啊,忍一忍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忍过去了吗。
男人闭上眼睛,他姓张,没有名,由于长的比较高,大家都称呼他为七尺,到后来就连父母都七尺七尺的这样喊他。
他其实很喜欢这個名字,同村的其他人不是叫犬蛋,就是叫小彘。
七尺怎么样都比犬和彘要好听吧。
张七尺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正旦的晚上能够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饭,可是无论多么努力的种地,哪怕赶上丰年,一年的收成只能勉强饱腹。如果遇上旱年,那么只有卖地卖儿卖女换来粮食先交税。
这一次的大旱,比以往来的要厉害,他家的薄田早早便卖了出去,他也没有结婚,毕竟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呢。
长时间的饥饿带来腹部剧烈的绞痛,迫使他无法继续回想。
阿母仿佛看出张七尺的心思,温柔的说,‘七尺啊,上面的山坡上还有颗榆树,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去摘下榆树叶和树皮回来。’
张七尺有气无力的应道‘好’。
张七尺躺在破破烂烂的席子上,怎么躺都是煎熬,他期待着阿母能够带回榆树叶,都开始幻想填饱肚子的感觉,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阿母,他在心里祈祷,太一啊,请保护阿母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见到阿母的身影。
张七尺心里不禁咯噔,暗道不好。
他的身体突然生出一股力气,他挣扎起身,在屋子里留下记号,万一阿母回来没有看见自己,那不是要担心死。
寻找阿母的张七尺步履蹒跚,脑袋更是晕的不行,眼皮都在打架,眼前的光景越来越模糊。
终于他扛不住,倒在了路边。
迷迷糊糊之际,张七尺觉得有一双宽大的手托起自己的脑袋,温暖的米汤通过皲裂的嘴唇,灌入嘴里,就像是雨水注入大地焕发生机。
张七尺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面色温和的道人。
‘你、你你是神、神仙吗?’张七尺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道人摇摇头,‘不,我只是普通的教众,我们都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
‘大贤良师......’张七尺嘴里反复嚼着这个名字,他回过神,朝着道人跪下眼间就要磕头。
道人一把拉住张七尺,他的嗓音温和,‘不需要拜。’
‘那您给我的吃食是要钱吗?我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张七尺紧张兮兮的看着道人。
道人讪然一笑,‘不,不需要,只要你成为我太平道的一员,以后来我这里听我或者我的弟子布道,就能一直有这般吃食。’
张七尺一愣,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又问:‘我的阿母也可以来吗?’
‘可以。’
张七尺想到阿母佝偻的背影,以及饥肠辘辘的去寻找吃食,不禁红了眼眶,他望向道人就像是找到诉苦对象,语气有些哀求,‘我的母亲饿的不行,我能带一碗粥回去吗?’
‘唉’道人叹了声气,吩咐弟子给张七尺打了满满一碗。
张七尺千恩万谢,忙说下次一定会带阿母一起来。
可是当张七尺回到家后,喊了好几声阿母,没有任何回应,他又去看了看记号,没有动过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头脑,他跑到阿母说的那个地方,没有发现任何身影,他拼命似的冲到道人逗留的地方,在他的声泪具下的哭诉下,一众同样衣不蔽体的佃农们和太平教众开始帮忙寻找张七尺的阿母。
眼看太阳都要落下,还是没有发现张七尺的阿母的踪影。
只发现一块破布。
张七尺一眼就看出这是他阿母衣服的布料,他捧着破布嚎啕大哭。
大旱失了阿父,现在又没了阿母的张七尺默默擦干眼泪,即便是遭逢如此苦难,但他还是想活下去。
从这次以后,张七尺每天都会去道人布道的地方
张七尺对太平道不感什么兴趣,对于符水治病的效果也保持怀疑的态度,为的只是每天那碗热腾腾的米粥。
只有喝着米粥的时候,他才会有种活着的感觉。
某一天,张七尺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到太平道的道场。
不过他这回他听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