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恍了下神。
苦非苦,是甘之若饴?
他倒从未想过这一层。
任何时候,他想的都是如何替燕禄规避潜在的风险,解决掉麻烦,以为只要出发点是好的,不必事无巨细地向燕禄交代,有时知道得越多就越会深陷危险,难以抽身。
即使因为偶然的因素被燕禄得知了整个计划,被燕禄误认为是犯上作乱的逆贼,他也没有急于解释,只想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寻一个最好的时机和燕禄坦诚。
如今想来,如果换作他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安排一切的人,怎么也不会好过。
燕禄会不会以为他不曾真心拿他当过朋友……
自作主张,打着为燕禄好的名义却把他完全排除在外,未曾顾及他的感受,又凭什么觉得他日说明缘由,就能得到谅解呢?
真正的朋友经得住磋磨考验,能分甘同味,也能风雨同舟,患难前行,他的自以为是终究是把燕禄和他之间的这份情谊看轻了。
若非引路人点醒,他就算和燕禄坦白,恐怕也会失去一个挚友的无条件信任。
秦瑄想了想,道:“之前我是有所顾忌,但现在和燕禄坦白也是我的心愿。只不过……”
“副将有话,不妨直言。目前我们的安危都系于副将一身,有何条件,只要副将提出来,我们一定仔细斟酌。”卢云琛看了一眼帐帘方向,轻声说。
“让燕禄知道我这么做的缘由可以,但我并不想他参与到我和涂坤克的争斗。”
卢云琛试探道:“副将是想让燕参领在此事上持中立态度,不搅入局中?”
秦瑄摇头:“不,我希望他远离。他只是个克尽己责的参领,无心搅弄风云,如果不是认识了我,许不会招来这许多忌惮。主帅疑他,归咎下来终是在疑我,疑我有培植亲信,蓄谋夺权之心。但他要用我,只能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借机敲打。”
“副将心未免太大。”沈亭修蹙眉道。
“无论职阶,燕参领身在营内,就不可能彻底地独善其身。真到了要作出选择的时候,由不得他不选。副将若要护他,便不能推开他。燕参领是副将这边的人,众将领都看得分明,副将或有能力自保,但真站起队来,燕参领一定是最先被针对的那个。”
卢云琛顿了顿,说:“况且,副将觉得燕参领知道了实情,当真能心安理得地撇下你独善其身吗?同样的错误,副将犯了两次。”
两次,都看轻了燕参领。
“你的意思是说,选择把真相告诉燕禄,也意味着要拉他入局?”秦瑄看似询问,但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
把燕禄排除在外,他不明事情始末,恐会极端坏事,也对他二人的关系不利,但将一切和盘托出,以燕禄的性子,说什么也会相助于他,可也让他暴露在危险之中。
引路人刚才有一点说得很对,其实无论燕禄是否站在他这边,该面临的风险不会少半分。
如果和燕禄并肩,不说多一分成算,至少不会让他孤立无援。
罢了,冒险这一遭,本来就是一场悬在刀尖上的生死博弈,如果这个选择注定无解,眼下的局势倒向死局,那便蹚出一条路,携手破了这局,从暗处撕出一寸天光。
“就依你们所言。”秦瑄笃定道。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沈亭修警觉地感到异样,同时卢云琛也从守在帐帘边的何翊云和尹从睿那里接收到眼神示警,忙伸出右手食指覆在唇边,对副将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声道“嘘”。
副将点头,转身走向帐外。
在他和众将领寒暄的时候,卢云琛一行人也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角落区域,为了确保不会露出破绽,朱冀将察看过的盘子也按角度复归了原位。
闻捷纳闷道:“秦副将怎么独自回了大帐,也不等我们一道?”
秦瑄毫无心虚:“真凶下毒的手法尚未确定,代州义将军提到的不过是其中一种猜测,且这种猜测是自主的,无端的,跑这一趟很可能无功而返,我也不认为有把所有人都留在伙房查线索的必要。”
“如果我是真凶,大帐疏于戒备的空档,正是可以利用销毁罪证的时候,不得不防。再者,伙房的锅我已经快看穿了,再看也不会有新的启发,不如回来看看代州义将军说的盘子。”
大部分将领脸上阴晴不定,只有博朗一摸脑袋,后知后觉地说:“我说怎么一同去的,中途却不见了副将人影。还是副将心思缜密,顾虑周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他抱拳向涂坤克:“涂校尉,副将所言甚是。真凶狡猾多端,善于伪饰,最是会钻空子,我们得赶紧去帐内看看,盘子有无异样。”
涂坤克镇定地打量了一番秦瑄,随后在博朗焦急的催促下随众将领一起入了主帅大帐。
几个汉人分散靠在墙角,一脸的茫然无措,一副按捺不住想走但迫于无奈只得留下等消息,等传召的样子,其中有两个砍樵人目光呆滞,似乎很是疲累,随时可能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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