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杌寻蹲下来,摘掉手套,手指轻轻抚在那幅唐卡,“我看你这幅画,似乎不是尼泊尔这边的传统绘画风格,倒像是……藏南那边的噶当派风格。”
“而且你这画儿已经有些年头了,线条色彩都融洽的非常自然,就这么低价卖出去不亏么?”
“爱买不买。”小贩蔫塌塌的,眼皮都不抬一下,歪靠在身后的台阶,甚至打起了鼾。
张杌寻也不在意他的敷衍态度,淡笑了一下,直接用中文问道:“这位先生贵姓?”
鼾声一顿,小贩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沧桑的眼珠里透着一股子精明,觑了张杌寻一眼,随即用英文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张杌寻从兜里掏出过海关之前兑换的尼泊尔卢比,抽出两张一千的,放到他面前,“跟你打听一个人,这人姓马,就住在广场附近,你认识吗?”
“不认识!”
小贩摇摇头,拿起面前的钱,犹豫了两秒,又丢回给张杌寻,然后直接收拾起摊子来。
张杌寻啧了一声,把钱又放回去,拿起那幅古唐卡画,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等到张杌寻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后,又过了一阵,方才还在装模作样收拾摊子的小贩这才松懈下来,拾起帽子里的钱,低笑了一声,“傻子。”
这两个字,却是正正经经用汉话说出来的。
边的其他小贩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天哪,巴尔马,你今天赚大运了,那位富豪客人可真善良,他的面孔干净的看去就像天使一样。”
“乌布亚说的对,你的那些破画才值几个钱,那位客人相当于是白送你两千卢比,真令人嫉妒。”
巴尔马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消瘦的脸颊胡子都被油脂黏成了一团,这要是在夏天,里面的跳蚤都得繁衍出重重重孙代了。
他没有理睬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将剩下的几样古董全部用底下垫着的薄毯子卷起来,往背一甩,戴帽子,捂了捂心口,晃晃悠悠的就往街口的一家酒馆走去,脚步沉重又僵硬。
“这个巴尔马,有一两个闲着的卢比就去喝酒,也不知道留着补贴家里用,难怪老婆孩子都死了。”
“嘘,可别乱说,听说这家伙是惹了一个巴洪人的祭司,不然那么大的一家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死掉,听说他们家以前可是从东方那边搬迁过来的富豪。”
“你怎么敢说这个的,这可绝对不敢说,当心说了跟巴尔马一家一样的下场。”
小贩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唏嘘几声,又缩回了自己的摊位。
巴尔马从玻璃窗黑压压的小酒馆里出来,拎着刚打来的一瓶劣质的龙舌兰装进毛毡大衣的口袋里,再次晃回了广场,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两斤玉米榛子,慢腾腾的挪着脚步往广场边缘的小巷子里走去。
正午那一点稀薄的阳光很快被密云遮住,天开始下雪,还刮起了风。
天气实在太冷,走出广场那片区域后,街的行人就少的可怜,在飘飘飞舞的鹅毛大雪中,都行色匆匆。
巴尔马走走停停,在这片软泥烂瓦中间绕来绕去,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终于,他走到了一所古旧的两层老公寓跟前,房东是个矮个子壮汉,满脸横肉,棕红的脸布满盘杂粗糙的大胡子。
他刚吃完晚饭,正眯缝着眼睛,站在门口剔牙,看到巴尔马过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
巴尔马想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但壮汉房东的鼻子比什么狗都灵,一下就嗅到了烈酒微苦的味道,前一步堵住他。
“巴尔马,你下半个季度的房租该交来了。”
看到房东眼里毫不掩饰的贪婪,巴尔马心里的厌恶快要达到顶点,但他没办法反抗,只因为房东姓吠舍,据说他还是曾经拉杰普特人的后裔。
尼泊尔是一个种姓制度非常严苛的国家,即使在1962年被马亨德拉国王以法律的形式下令废除,但自十四世纪就存在的种姓制度已经生生的烙印在尼泊尔人心中,时至今日,这种姓氏等级制度依然残存,影响犹在。
巴尔马作为一个外来的、且已经破落了的家族人员,他和那些小商贩一样,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清道夫,比首陀罗还要低一层,也被称为贱民。
巴尔马小声道:“我下半个季度的房租不是在前几天已经交过了么。”
“哦,那就交下下个季度的吧。”壮汉房东压根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找个借口故意羞辱这个贫穷的贱民而已。
壮汉房东自己也是社会的较底层,但他依然看不起比他地位更低的人,即使巴马尔付钱租房子,他也只肯租给他一间矮小的地下室。
巴马尔不想这么轻易就给他钱,只能请求他宽限几天。
壮汉房东立马不耐烦的吼叫起来,“快点交钱,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从我的地盘赶出去,让你被巡逻兵抓起来!”
杜巴广场附近夜晚是不允许有流浪汉停留的,一旦发现就会直接关到牢狱里,没有保人和钱财别想把人捞出来。
巴尔马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再抬起眼来脸却带了些祈求和讨好,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瓶酒递给壮汉房东,用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