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来得又快又急。
它在清晨匆匆打了赶地铁的上班族们一巴掌,中午又躲起来,换上了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
傅海棠痛哼着,从四合院前厅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中午12点了。
他望着身上这身满是褶皱的西装,已经能想象到,管家带着无语的表情,看他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样子了。
不是他要死要活,是酒精自作主张。
傅海棠转身瘫在主人椅上,狠命按着自己因为酗酒而头疼的太阳穴。
屋里空调开得很足,倒不至于感冒。
管家还在他身边放了两个加湿器,又不干燥又暖和,真贴心。
冷冷盯着加湿器,那个女人的身影又不礼貌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
“老公,为什么加湿器里一定要放纯净水,给我倒上腊梅香水吧。”
“不行,会吸进肺里。”
她不信,说她连帝都的雾霾都不怕,还怕小小香水?
于是就趁他出差,偷偷往加湿器里灌了一瓶子香水。
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她美滋滋地一晚上就得了吸入性肺炎。
那天,他刚到目的地,就接到她住院的消息。连行李箱都没打开,转身又回了京城。
到医院的时候,陈放正盯着她。
她老实地像个做错事的布偶猫,握着自己的脚丫,盘腿坐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吃着陈放送到她嘴边的凤梨。
时不时还偷偷观察陈放的脸色,讨好地用沾了果汁渍的嘴唇去亲他下巴。
一直亲到陈放带着愠色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她才乖巧地凑他怀里,小声说些什么话。
那时他就在门外看着,却听不见她对陈放说了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因为陈放出来的时候,耳朵是红的。
陈放出来,他才进去。
可一看见他,病床上的布偶猫瞬间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野猫子,两只手胡乱舞着,边嚎边哭。
“傅海棠,都怪你,我浑身上下疼的要死,我一天没睡。李赫说我的肺完蛋了,要换个狗肺给我!”
刚才还一口一块凤梨,还亲陈放,现在就完蛋了。
陈放是药,他是毒么?
那时他坐在床边,心情低落。加上连轴转地飞来飞去,连夜赶车,疲乏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可她眼角真的挤出泪,精致的五官都拧巴在一起,朝他伸出手要抱。
他心软地一塌糊涂:“咱不要狗肺,把我的肺换一个给你,好不好?”
本来就挺狼心狗肺的,再换一个小狗肺,他可承受不起。
可她不要他的肺,也不管他一身的风尘疲惫,哭得那叫一个起劲。
半天不掉泪,就干嚎,这疼那也疼,指甲盖都疼。
纯折腾他。
最后,折腾累了,嗓子哑了,才指挥着他摆出一个她满意的姿势,枕着他胳膊脸埋在他胸前,缩成个团儿睡了。
—
“加湿器扔了。”
傅海棠现在的脸色阴得不亚于早晨的冷空气。
管家已经猜出个大概,夫人一个多周没回家,老爷每次回来都一副‘陈总带着夫人私奔了’的塌天表情。
扔就扔吧,正好自己家缺个加湿器。
“是,老爷。”
傅海棠眯着狭长阴鸷的眸子,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整个人往椅子里再度瘫了瘫,大喇喇叉着腿,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下巴。
“把这个房里,关于…”,怎么称呼她呢?
“关于宋董的一切,她摸过的碰过的用过的,全扔了,给我换新的。”
管家又放下加湿器,垂眉不惊,微微弯腰:“老爷,那这个屋子就不剩什么了。”
为了这个月的高额工资,管家硬生生咽回去下半句:连你都得给扔了。
傅海棠蓦地浑身无力,太阳穴疼地更厉害,突突突地,好像要炸。
他想洗澡,但实在不想回那个桂花味的卧室。
不想上那个,都是她肌肤触感的床。
不想打开120平的衣帽间,看见从里到外都是她的春夏秋冬,而自己只在最里面有两排柜子。
烦。
那回公司住?
可办公室哪个地方没留下两人放肆的身影呢?
连他那张黑檀木的办公桌,都被她搞湿了无数次。
难。
“那就……那就……”
傅海棠烦躁地耙了下头发,尽数往脑后的方向拢,一定是宿醉的原因,脑子反应太慢了。
竟然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不到一个归宿。
他仰着脖子,后脑磕在椅背最上面,使劲掐着眉心。
管家身上的手机适时响了,解决了他找不到归宿的尴尬。
是大门外有人按了门铃。
管家打开同步视频一看,郝助理白净微笑的脸凑了过来,干练的声音也顺着无线电波进入这个房间。
“章管家,开开门吧,宋董安排我过来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