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傅海棠正在跟投行的朋友吃饭。
是一家新中式装修风格的院落式餐厅,平时只接待高端顾客,整个餐厅都透着一股子华贵。
酒桌上,投行老板奉承着傅海棠:“傅董,今天怎么没带夫人啊?我特意选的这家中式餐厅,就是觉得您夫人会喜欢。”
他提前做好了攻略,知道傅氏老总是个有名的妻奴。
傅海棠一副欲笑不笑的样子,随着他的话往下问:“张老板,你怎么会觉得她喜欢这儿?你见过她?”
“那当然见过啊 ,傅夫人身上一股子温婉可人劲儿,说实话,我从没见过比您夫人穿旗袍更好看的女人!她身上那种东方女人的味道,跟这家餐厅的氛围特别相符。”
张老板觉得自己夸对了。
这投行老板是央了邵国任好久,才请到了傅海棠一起吃饭,其实跟他并不熟。
同桌熟悉傅海棠的人,听到这话,都噤了声。
邵国任直接给自己嘴里塞满了牛肉,怕自己直接骂出口。
有毛病吧,盯人家老婆那么仔细干嘛。谁不知道,傅海棠可是你多看他老婆一眼,都恨不得给你眼珠子抠出来的主儿。
傅海棠转着手里的酒杯,收了笑,眼尾一挑:“温婉?呵呵……那你见过我夫人踩着高跟鞋,穿着苏式旗袍,把别人脑袋干开瓢的样子么?”
“那才叫有味道呢。”
张老板愣了愣,这才发现同桌别的人都像开会一样,面色凝重望着他。
夸错了?
不可能,没有男人不爱听其他男人赞赏自己的老婆。
“傅董…我还给您夫人带了礼物,是非遗大师亲手九煮十八晒的香云纱,您赏脸瞅一眼。”
张老板献宝一样拿出一个厚重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轻轻掀开包裹的白纱,露出里面一叠丝滑的缎子。
在包间明亮的白光下,那缎子闪着幽幽的青绿色,极富有光泽。
傅海棠伸手揉了把,点点头:“前喷重锻,很适合这个季节啊。张老板有心了,下次让傅太太当面给你表演个开瓢感谢你。”
邵国任咽下了一嘴牛肉,起来打圆场:“张老板,咱们宋董不穿别人送的料子,她的衣服都是我大哥亲手挑的料子,亲自选的款式,这个……什么纱,您还是拿回去吧。”
往后的一个小时,傅海棠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时不时瞟一眼那个被扔在一旁的丝绸段子。
她每年秋天的第一件衣服,一定是早春就要定下的云锦制作的。
他要求高,必须是手织。
所以那云锦,一个拽花工和一个织工配合,一年也就织个十几米,还得不定时给他汇报织料进程。
她呢,只管穿,什么也不管。
秋天一到,京城里银杏叶子铺满地的时候,她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支起身子看正对面的沙发。
如果空空的,就会又倒下,把脑袋撞进他胸口闷声嚷嚷:傅海棠今年的云锦什么时候送来?傅海棠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料子啊,傅海棠你去催催呀,傅海棠……
晚一天都不行,恨不得让他亲自去织。
也就是他不会,如果真的懂织锦,他真的恨不得自己去织。
饭桌上的傅董,冷不丁笑出声,眼底一抹柔光一闪而过。
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心绪又被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牵走了。
她扑进自己怀里,蹙着眉喊傅海棠的模样,像一杯樱桃香槟,气泡噼里啪啦在心头炸开,爆出甜腻的香气。
那种真真切切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让他手心发烫,心里发痒。
一口喝了杯里的茶,起身冲邵国任道:“今天算我的,我有急事先走了。”
今天上午裁缝师给他打电话,新衣完成进度过半,旗袍、披肩和马甲、半身裙已经完工。
但是那件改良的明制披袄还在缝制。
想起这件改良披袄,他当时选的是清淡的云霞紫,领口袖口是同色的密狐绒,制作染色很复杂,而且盘扣领口都是改良的新手艺,即使工期再长,他都愿意等。
因为她极衬淡紫色,尤其是搭配这种新中式的风格。
在漫天大雪的时候,她站在茫茫雪中,白皙冷淡地就像渺茫天地间的穿越者。
只是今天拿不到,工期估计要等到初雪天。
裁缝师原本打算等做好了,一起派人来送。
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去取,能先拿到旗袍也行。来回四个小时,现在出发,半夜12点之前能到医院。
她明天早晨一睁眼,就能看见沙发上的礼盒。
像之前每年那样。
宾利疾驰在京郊的路上,路灯从幽黑的车身一闪一闪滑过,看不清驾驶位男人的脸。
但是从车速来看,他急得像恨不得冲破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