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雨抱着腿,蜷在一起,努力把两个膝盖往自己心口按。
那里好像空了,她急需找些东西填满。
李念看着她这副半死不活样子,赶忙坐到床边。她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回了大段的血,整个手背也鼓了起来。
按了铃喊来李赫。
拿出手机,想给傅海棠打电话。她知道,只要一个电话过去,跟他说宋未雨如何难过,哭得如何伤心,傅海棠一定会回来。
可是,她只知道傅海棠一定会来,却不知道宋未雨希不希望他来。
万一,宋未雨不想傅海棠回来怎么办?
犹豫着要按出去的一刻,手机再次被李赫捏走。
李赫把手机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拉过宋未雨的手给她把滞留针取了,又按着棉签给她止血。
李念跟他大眼瞪小眼,做手势问该怎么办。
李赫无声道:“让她哭。”
看她的手背不再流血,李赫拽着李念出了病房,“回吧,你在这一点用没有。”
李念看着病床上蜷成一个团的宋未雨,急得跺脚:“你让我怎么走啊,你不觉得她这副样子,跟傅春和自杀那年特别像?”
“像,很像,特别像。”
都是人生中极重要的人,是同样的撕心裂肺…
“李赫,那你说怎么办?找不到陈放,又不能联系傅海棠,就让她这样哭下去?眼睛要哭瞎了!”
“你帮她联系,不如她自己主动。她在两个男人之间苦苦挨了这么多年,想必这场雨过后,她就不苦了。”
说完,李赫转身看了看走廊窗外的大雨,“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下一次,就是初雪。”
初雪……
20年前,宋未雨说过,初雪表白的成功率是一年中最高的。
所以这帮朋友们,养成了习惯,每年的初雪天都会聚在一起。
在香山湖别墅,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点着温暖的壁炉,放着多愁的电影,看窗外洒洒雪花。
然后一群人坐在地毯上,打打牌,说说话,举杯敬初雪。
那个时候,陈放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看壁炉前被火光照得眼睛亮亮的宋未雨,看她喝酒,看她打牌出老千,看她在傅海棠怀里笑弯了腰。
等大家在地毯上喝得七荤八素,睡得七仰八歪后。
他会轻轻把宋未雨抱到沙发上,给她盖上毯子。然后倚靠着她的沙发,打盹。
谁都不知道,每年那时,宋未雨会在半夜起来,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坐在陈放身边,在他耳边说…
说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不知道那时的陈放是真睡还是假寐,总之这么多年,他也没睁开眼过。
李念有一次半夜醒来,看见宋未雨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失神看着坐在她旁边睡觉的陈放。
李念永远忘不了,那晚宋未雨看他的眼神,像藏了星辰的大海,像汹涌澎湃的浪潮。
也只有那次半夜突然醒来的李念知道。
宋未雨在看陈放的时候,傅海棠窝在另一端那个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隐在黑暗中,看她在这个雪夜偷偷爱着另一个男人。
所以,那些年的初雪夜聚会,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喝醉了,又真的在睡觉呢。
好像大部分人都是借着酒意假寐,然后在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看一眼那个对自己来说不一样的人。
李赫很显然也想起了每年的初雪夜。
笑笑,“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聚得起来,大家好像都变了。”
……
窗外雨下了很久,云低得仿佛要掉进这座城市。
昏暗的病房里,哭声随着雨势渐小。
宋未雨开始长时间的发呆,浑浑噩噩想着半生回忆,不受控制地灵魂出窍。
病房似乎变成了学校,洁白的床单也变成了女孩摇晃在夏日的裙摆。
赤阳下,她抱着刚买的书,急匆匆跑向那个一半阴影,一半阳光的转角。
只要转过那个墙角,就能冲进凉快的影子里。
可没成想,她冲进的却是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甚至力度太大,被顶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