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安坐罗汉床内,笑道:“元妃爱弟至深,你这小子还不领情。”
贾琮笑道:“大姐姐也忒操心了些儿,难道在母后这里,琮还要谨小慎微、言不由衷么?把母后看成什么人了。”
陈皇后白了他一眼:“你这家伙,油嘴滑舌,我若责怪你倒像小肚鸡肠一般。”
贾琮笑道:“正因为母后胸襟如海,宽厚贤德,琮才敢屡屡放胆直言,直抒胸臆。”
“好了,闲话休提。今儿叫你来是提醒你,近日不可得意忘了形,仔细阴沟里翻船。”陈皇后道。
贾琮心中一凛,道:“可是太后那里……”
陈皇后点点头道:“就这几日了。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正是风云际会之时,你这个锦衣提督不可懵然不知。”
贾琮脸色一肃,躬身道:“母后放心,孩儿自会被甲枕戈,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陈皇后抚掌道:“好!真将军也!”
“母后过奖。琮虽有些防备,却不知敌人会从何处杀来,请母后赐教。”贾琮道。
陈皇后淡淡一笑,道:“你不觉得太后的病太巧了些儿?”
贾琮一愣,道:“虽说巧合,不过太后娘娘这把年纪,什么时候生病都不奇怪,况且前几天着实暑热,琮在家里得放好几盆冰鉴才能睡着呢。”
陈皇后摇头微笑:“你呀也太天真了些儿,太后非比常人,饮食起居自有专人照料,岂会轻易中暑,还一病不起?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罢。”
贾琮悚然一惊,能随意安排太后生死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陈皇后敛去笑容,肃然道:“此事你应知道轻重,回去后万不可轻泄与人。”
贾琮忙点头道:“母后放心。不过,这个道理孩儿虽不太明白,总有熟悉宫内事务的王爷、太监、太医等能想透。他们……”
陈皇后摆摆手道:“与此事有关者会故作不知,无关者更不敢胡言乱语,自招灾祸。”
贾琮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
“故以此推之,太后生前身后应会有些儿变数,你小心谨慎便是,万不可泛泛视之,须知骄兵必败。”陈皇后道。
“孩儿明白,定戒骄戒躁,以狮子搏兔之势,镇压一切逆乱。”
陈皇后眼神儿飘往天外,幽幽叹道:“这一回还不知谁是狮子,谁是兔子。”
贾琮心头一沉,连足智多谋的皇后都这般没有信心,可见局势之恶劣,因沉声道:“有孩儿在,定保得母后周全。”
陈皇后展颜一笑,点头道:“好,有你在母后睡觉也塌实些儿。不像老十,就知道闯祸,不让我省心。”
贾琮厚着脸皮生受了,洋洋自得地道:“论武艺军略,我与炽哥儿不相伯仲,论性子沉稳,孩儿稍胜一筹。”
陈皇后嗤一声笑了,忙掩嘴白了他一眼,啐道:“就你这不禁夸的性子,还沉稳。还不快去了,少在我这里讨便宜。”
贾琮哈哈一笑,躬身道:“孩儿告退。”
——
六月初六日,熙丰帝谕礼部:
“皇太后于六月初五日薨逝,奉圣皇谕旨:‘太后掌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宜大内偏宫二十一日,以示褒崇。’
朕仰承慈谕,请谥于太庙,尊之谥号,谥曰‘孝仪恭顺康裕慈仁端徽佑穆敬天光圣宪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现任礼部尚书林如海并诸礼部官员忙议定了太后丧仪,请示军机处后,报于御前,并敕谕天下:
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娶。
凡文武官员、宗亲勋贵并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
贾琮既有爵位,又是锦衣提督自然在守制之列,每日领着三位大老婆并护送着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入朝祭祀。
贾环、赵姨娘品级太低,没资格入宫守制。
贾琮本以为皇太后薨了都是一样的丧仪,问过庞超后才知因人而异。
按规矩,皇太后薨,皇帝截发成服,日尚三食,王公大臣每日二次轮流哭临;二十七日内停止娶嫁、辍音乐,军民摘冠缨,命妇去装饰,这也就行了。
没想到今上或许因为非嫡出身份,为彰显仁孝,竟将太后丧仪升格至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三月不得婚娶。
贾琮暗暗腹诽,死个老太婆至于这么折腾天下么?
因这道谕旨,京中无数勋贵家里被迫解散了家中的戏班子,以示忠孝之心。
不解散也没办法,一年时间不仅不许唱戏,练演习也不许,常言道一天不练手生,何况生疏一年,嗓音也变了,筋骨也硬了,还唱什么?
只好解散了,当小丫头使用,这是后话且不提。
皇太后梓宫奉安慈宁宫中,正殿设几筵,建丹旐于门外右旁,自亲王以下轻车都尉以上,及公主、郡主、命妇等咸集,熙丰帝率众成服,初祭、大祭、绎祭等仪,与大丧礼相同。
四日后入值官员摘冠缨,服缟素;五日颁诏,文武百官皆素服泣迎,入公署三跪九拜,听宣诏举哀行礼;
朝夕哭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