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信吗?”天子问。
烛岁这时候才表达自己的想法:“信一半。
天子语气从容:“海啸将至,便看祁笑如何驾舟了。”烛岁立在阶下,欲言又止。
“先生有话要说?”天子问。
烛岁斟酌着道:“自陛下当年以枯荣院废墟交付,臣即以法身坐镇,数十年来,不曾稍离一步。此次出海,为武安侯周全,须以绝巅战力应对。于是道身法身相合,随行迷界。
虽在离京之前,已将废墟扫荡一遍,却仍难自安。
现在这区区报身,拿几个宵小尚有疏漏,坐镇枯荣院.....恐未能逮。”
《朝苍梧》曰:必以法身合道身,而能成衍道。说的是自洞真至衍道的关键步骤。
到了衍道层次之后,道身时时刻刻都在修行,绝大部分的绝巅强者,通常只以法身行走世间。只有在需要生死争杀的关键时刻,才以法身道身相合,具现绝巅战力。
当然,法身独行,毕竟力量不足,也有被打坏的风险,大恶于道途。个中具体情况,全在各人取舍。
至于烛岁所说的报身,则是他自己的神通。并不以报身为名,只是被他用这个佛家词语所指代。
听罢烛岁的担忧,齐天子只摆了摆手:“朕有分寸。”烛岁于是躬身:“臣告退。”
枯荣院被夷平,是元凤二十九年的事情。光阴荏冉,如今已是元凤五十八年。
足足二十九年过去,枯荣院仍有波澜?
作为石门李氏的庶长子,李正书对当年的事情是了解的。只是不清楚枯荣院被夷平后,那废墟里的二十九年,是如何流淌。
他默默看着自己的掌纹,只听不说。
而天子静静看着那盲眼提灯的句偻背影,目送他离开东华阁。
烛岁身上的那件破袄子,藏匿了些许暖光。以至于在这温暖如春的东华阁中,他也有些晦明起伏。
直到那身影消失,侍立在一旁,始终静默的韩令,这时候轻声说道:“烛岁大人质朴简身,故上行下效,打更人都爱如此穿戴呢。”
这个韩令,吹风也不知背着人!李正书有些着恼,又去看自己袖子的针脚走线。
只听得天子道:“武祖雄略,我亦常思之。”只此一言。
这针脚走线着实漂亮,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李正书生母死得早,自小是李老太君带大,也视老太君为亲母
。此刻有些想家。
齐天子坐在那里静了一阵,忽又轻声重复道:“击退血王鱼新周.....”
他拿起旁边的一份奏疏,颇为满意地掸了掸:“当初在得鹿宫,朕问他将以何报,他应我齐天骄胜天下天骄,如今胜到了天外去。
天子慧眼识人,早早就看出武安侯不凡,自是大大的英明。
但......别漏了秦贞啊!
血王可不是姜望击退的,最多敲个边鼓,您在这里骄傲什么呢?
我李某人生平最不喜浮夸之风,虽与武安侯有通家之好,却也忍不得张冠李戴,假受妄名!
天子拿着奏疏的手顿在空中,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李正书忙道:“陛下此言谬矣!”
“哦?”
“圣天子广有天下,囊括万界,岂独现世?以臣观之,武安侯胜的还是天下天骄啊,正如得鹿宫前言!”
“玉郎君啊玉郎君,你这人.....”天子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东华学士,却并不说别的。
转将手里这份奏疏打开:“还有一事,你与朕议议看。”李正书拱手:“臣,试听之。”
天子看着奏疏道:“祁笑在点评武安侯军略的密折里,还有一句,说她出手抹掉了武安侯身上的灾厄,但武安侯身上的灾厄,好像本来就不严重.......你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正书这回没有犹豫,直接回道:“祁帅这是在告诉陛下,您调烛岁大人保护武安侯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还有呢?”
李正书道:“以祁帅的风格,是一定会把烛岁大人用进去的。”
常伴君侧,什么时候明哲保身,什么时候坦露肺腑。当中火候,非常人所能把握。
走进东华阁的大臣有许多,陪天子下棋读书的也不少,何以独他李正书被称为“东华学士”?
那也是很有些真功夫在的!
“这个祁笑。”天子有些无奈:“胃口有那么大么?”
李正书道:“臣不通兵事,但偶尔会耍些小钱。富裕有富裕的打法,拮据有拮据的打法。通常上赌桌的,越有钱越能赢钱。”
“祁笑欲以白纸灯笼照前路,岂不又要置武安侯于险地?”天子道:“他从妖界艰辛归来,本该休养个一年半载,这急匆匆地又去迷界,可都是朕的意思。”
李正书抿了抿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