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心里明白,不少满清贵族现在对民国政府不怎么待见,反而有许多人对日本心生好感,希望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搞事情。
可惜他们压根不知道日本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想要的是利息,人家盯着的可是你的本金。
李谕叫上吕碧城,来到严复府邸,问问他有什么好主意。
严复对他们两人向来欢迎,高兴地迎进来,吩咐左右备茶。
厅中还有一名德国人,严复给李谕介绍:“卫西琴先生是音乐博士,一直崇拜中国文化。”
卫西琴自然听过李谕,握手道:“院士先生你好!”
“你好。”李谕道。
这时候在国内,尤其是京城,德国人已经相当罕见。
李谕说:“您的意思是,中国就活该落后,不应该前进,而要保持你们心中的样子?”
“太清楚了,”严复说,“但日本人诡计多端,他们跳过国会,直接面承了总统。”
——就是因为日本人自作聪明跳过国会,直接找袁世凯,顾维钧等人才能在和会上挑明是日本人胁迫所为,并且没有得到国会承认,继任政府不再承认。
“卫西琴先生,我想伱根本不够了解中国文化。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也是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最大的特点是包容,而不是某个标签。”李谕铿锵有力地说。
“态度?”严复冷哼道,“整个总统府都气炸了,外交总长孙宝琦和陆军总长段祺瑞差点要动手打人。袁大总统都对从北洋时代就跟随自己的日本顾问坂西利八郎愤愤道,‘日本国本应以平等之友邦对待中国,何以时常竟视中国形如猪狗!’”
严复说:“对了,这两天孙总长与一众官员要去紫禁城见逊帝宣统,听说醇王也会到,说不定你能见到他,其他时候见醇王的确不容易。”
严复说:“卫西琴先生专门来探索中国文化,此前在上海待了一段时间,发现中国人从服饰、建筑,到教育、音乐正处处盲目模仿西方,中国的固有文化与精神却无处可寻,也无人可问。他非常失望地离开上海远赴日本,最近刚刚再次来到京城。”
李谕自然知道这些条款,小鬼子的心思表现得太急切,几乎明晃晃亮出了刺刀,并且摆明就是逼着中方签订。
不过福祸有时候就是难料。
李谕说:“多谢严师告知。”
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坂西利八郎可是日本第二代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的老师。
李谕好奇道:“卫西琴先生,您认为中国的固有精神与文化应该是什么?”
“无妨,早晚都会知道,”严复说,“日本人的要求太过分,二十一条大体分成五号,前四号对满、蒙、山东以及在华企业提出了众多更加苛刻的要求;而第五号更令人发指,竟然要求民国政府聘用日本人担任各大重要部门的顾问,并且要求合办警察,等等此类,视我国之主权如无物。”
李谕心想,袁世凯倒是明白最基本的道理,不敢直接做卖国贼。
“我,我不知道……”李谕连忙说。
“院士先生,你的话太重了!”卫西琴有些不高兴。
这本书是严复的最后一本译著。
李谕问道:“总统府什么态度?”
“您的话我听不懂了,”李谕说,“按您的意思,你们不也抛弃了历史?中世纪的教廷统治哪,把女人随便当作女巫放到火刑架上哪?我是不是也该认为你们必须保持愚昧无知才行?”
“二十一条?!”李谕惊道。
卫西琴说:“孔孟之道,丝竹之音,垂腰之辫,古典神秘。”
李谕语出惊人,卫西琴微微一愣,“但抛弃历史不就是抛弃自我?”
孙宝琦对李谕同样尊重。
李谕只能说:“日本人到底怎么想的,现在大家一定清楚了。”
严复有些尴尬,把他送出大门后,回来对李谕说:“疏才啊,卫先生是真的喜欢中国文化,他还专门写了一本《中国教育议》,要我来翻译。”
日本人自然是想借袁世凯想要复辟的心理,表示支持,利诱他同意。
李谕说:“醇王府的管家要卖几幅唐宋元时期的字画,全部出自《石渠宝笈》,价值连城,最令人不快的是他想卖给日本人。”
“正好,你陪同我去内廷吧,”孙宝琦道,“那里不同于已经归民国所有的前朝,比三大殿还要难进入,已经算作皇帝后宫。”
李谕说:“如果觉得不好处理,可以‘偷偷’地公开到报纸上,让日本人面对舆论压力。”
“敢这么斥责洋人的人,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严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怎么,你知道?”严复问。
李谕说:“想搞中国教育,还得中国人自己。我觉得蔡元培先生从德国回来后,要比一个德国人更懂。”
“日本人?”严复严肃起来,“确实要重视。不久前,外交部孙宝琦总长告诉我,日本方面通过新任公使日置益突然递交文书,列举了多达二十一条要求,每一条都堪称盛气凌人,毫无底线。”
“见他干什么?”严复感觉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