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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齐明瑜打电话约了堂哥在家里见面。
他的堂哥叫齐明轩, 三十出头, 精明能干, 思想也很进步。尤其是跟政府部门打交道之后,看问题很透彻。父亲临走前把厂子交给他来管理, 也是看重了这一点。
在书房里, 齐明瑜见了堂哥, 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他先安排好了家事,又提到了厂子里的事情。齐明轩答应操办这一切,还跟他说:“明瑜兄弟,你放心, 我这边尽快把二叔名下的股份转让出去。这片宅子去跟政府谈谈, 最好是租给文化单位, 再请政府那边出一份文书,各项条款都写清楚了,使用期限不超过二十五年……”
其实, 齐明轩是有些疑虑的。新政权刚刚建立, 各级部门有待于完善, 那办公场所更是匮乏,现在把房子赁出去的确是个机会, 可不要租金是不是太便宜了?他劝说了几句,可见明瑜态度坚决,就不再坚持了。
这两年,他接触过的同志不少, 也见过像明瑜这样大公无私的。这种思想境界,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也让他看到了新社会的不同。对新政府,他是尊重的也是配合的,可要他做出某种牺牲,却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椿芽在一旁听着,并未多言。
对堂哥家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他是大伯家的老四,无继承家业的可能,就投奔了他二叔来厂子里帮忙。他很能干,熬了几年就做到了高管,在厂里颇受器重。他已成家,育有两男两女,他太太在学校里教书,生活还算宽裕。解放前夕,大伯跟爷爷他们都走了,堂哥一家却留了下来。这样的家庭算是城市中的小资产阶级,只要摆正了立场日后的风险还是可控的。
想着堂哥为厂里做得贡献,就想帮他一把。椿芽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齐明瑜,齐明瑜就明白了。
他望着堂哥,温声说道:“四哥,您名下的那点股份也不要留了,想个法子转出去吧?日后跟公家好好配合,做个管理人员就成……”
齐明轩是个聪明人。他名下的那点股份,还是二叔临走前转给他的,鼓励他在厂里好好做事。可听明瑜这么一说,却打了个激灵。他考虑了一下,就点了头。
说起来,他手里的那点股份起不到啥作用,在股东大会上也没有话语权,见明瑜专程回来处理此事,不能不警醒。明瑜是革命军人,接触到的层级跟他不同,既然这么做自有一定的道理。
兄弟二人侃侃而谈,聊起了家乡的变化。
齐明轩热情地说道:“明瑜,你嫂子一会儿也带着孩子们过来,她定了青城最好的酒家,说要给你和弟妹道个喜……”
“四哥,就不用了吧?这趟回来时间很紧,再呆两天就要赶回去……”齐明瑜客气地说道。
他和椿芽回来的事,除了堂哥之外并无外人知晓。他甚至没去厂里露面,那个跟他没啥关系,也不想往里面掺和。城里的亲戚不多,走得最近的就是堂哥一家,见个面吃个饭也好,可真要摆酒就免了。
齐明轩也笑道:“明瑜兄弟,您就甭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聚聚,也没啥外人。要不,后街的那几家也通知一下?不然,还不落个便宜怪啊?”
“这个……”齐明瑜有些迟疑。
成亲之事对外一说,那随礼和红包都是免不了的,这不是给人家增加负担嘛?他瞅了瞅椿芽,见她使了个眼色,就说:“四哥,这次就免了吧,等到下趟回来再补上……”
齐明轩也不再坚持,就呵呵笑着答应了。
到了中午,齐太太带着四个孩子赶了过来。见了礼之后,一行人去了青城酒家。齐太太很是热情,订了一个雅间,连大人带孩子坐了满满一桌。
因为是家宴,也就没那么拘束了。几个娃娃一搅合,气氛很是活跃。
吃饭的间歇,齐明轩带着孩子出去方便时却撞见了一个人。他是柳常年,也就是柳怡秋的父亲,说在隔壁吃饭。出于礼貌,齐明轩就过去说了几句客套话。见那边也是一大桌子,像是家宴,他没好细问就退了出来。
齐明瑜听说后,有些尴尬。
那柳怡秋死而复生的消息,柳家早已经知道了吧?想着那些过往,就有些坐不住了。椿芽倒是镇定自若,心说回趟老家都能撞见也真是太不凑巧了。不过,她跟明瑜已经成亲了,也用不着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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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结束后,齐明瑜和椿芽就回了家。
为了赶回姜家湾过年,俩人开始收拾起来,准备后天离开。
椿芽列了一份单子,清点着家私。齐明瑜看着库房里剩下的那些布料,就跟她说:“椿芽,这些东西放着也是可惜,不如带回去吧?给大林和二林做几件衣裳……”
“嗯,这布料不错,厚实得很……”
椿芽把布料收了起来,又把东西都规整了一下。那些闲杂物品,能装箱的早就收了起来,剩下的就留给堂哥一家。他们家孩子多,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四岁,正是用钱的时候,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二人一直忙到了晚上,累得不想动弹。
第二天醒来后,就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到了半晌午,饿得实在受不了才爬起来想弄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