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相寿宴后,姜韫便一直待在府里不再出门了,静待婚期。
锦瑟拉着她一起绣嫁衣,初时她尚有几分兴趣,绣了几针后便作罢,拿去让绣娘们赶工收尾。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眨眼的功夫,秋日便过去了,院内的几棵树叶子黄了一半,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
婚期将近之时,姜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姜韫倒躲了闲,研读起李玉婵送她的医经。
倒真读到不少罕见的下毒之法。
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不想复仇呢?只是事发之后的代价付不起,所以不招惹他才是上策。
可如若真的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只要沈煜死得透透彻彻,且死因查不出来,那么——
往近看,整个永平侯府的家产都是她的了。
再往远些看,等沈煜辛辛苦苦造了反、登了基再下手,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是她的了。
姜韫细细思忖着,用笔轻轻勾画了其中几页的字句。
她不日便要嫁进永平侯府,近水楼台,且他对她毫无戒备。不比他当初千算万算借小皇帝的手,毒杀深居宫中的皇太后容易得多?
可行归可行,谨慎行事还是得摆在第一位。以沈煜的警觉和头脑,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且不被察觉,委实是件难事。一旦事情败露,她只怕比前世死得更惨,还得连带姜家阖府都没好日子过。
锦瑟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眉头紧锁了好半晌,不由叹口气道:“娘子,您这哪有半分要做新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姜府旁的哪位娘子要出阁了。”
姜韫闻言没作声,锦瑟这些日子一直旁敲侧击问她为何不愿嫁给沈煜,都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在外人眼里,她如今嫁进永平侯府,年纪轻轻就做了侯夫人,当真是风光无限。且沈煜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前途无量,她福气还在后头呢。
姜韫嗤之以鼻。福分还得有命才能享。
“虽则侯爷像是与那韩三娘有些牵扯,可您不也瞧见了吗?侯爷压根儿就没那个意思。他怕您知道了心里介怀,还巴巴地在半道上等着您,想和您解释解释。虽然瞧上去凶得很,冷
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心思倒是挺细的。”锦瑟对准姑爷印象不错。
姜韫不为所动。
如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兴许也觉得沈煜会是个好夫婿。
毕竟她又不像韩三娘那般对他情根深种。冷酷无情不是什么缺点,权贵联姻不需要真情,能和和气气、举案齐眉地过完一辈子便再好不过。
但前提是联姻的两家永远处于同一阵营。沈煜是皇帝打压世家的一把利刃,姜家作为世家之首,就算如今暂避锋芒,用不了几年也会和沈煜正面交锋。
联姻求和终归只是暂时的和平。就像历来史书上记载的和亲公主,一旦利益失衡,战斗的号角从不会因顾及她们的处境而不被吹响。
她沉默了片刻,正准备出声接话之时,敲门声倏地响起。
主仆两人同时一顿。此刻已经是深夜了,适才锦瑟还劝她熄了灯早些休息。何人会在此时造访?
姜韫让锦瑟去开门。她琢磨着八成是姜韬又在外面惹了祸来负荆请罪,好让她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却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父亲姜禄。
姜禄披着一身的寒气进屋,面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姜韫压着心里的疑惑,给他倒了杯热茶,见他官服还未褪,顺口问了句:“父亲才下职吗?”
姜禄颔首,也不对她多言官场之事,在半杯热茶下肚之后,才缓缓开了口:“你回关东吧,明日就动身。”
姜韫很是吃了一惊。
“您说什么?”
“回老宅,那边还有三房四房的人能照应你,对外只道你染了急病回乡养病去了。你既不愿,便不嫁。”姜禄还是往日那般四平八稳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叫姜韫几乎不认识他了。
“您在说笑吗?两日后便是大婚。皇帝金口玉言下的圣旨赐的婚,姜家要担抗旨不尊的罪名吗?”姜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告病回乡的法子她早在刚下圣旨的时候便想过了,根本行不通,皇帝不是傻子,沈煜更不是。
姜禄却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复杂:“你先离京,出了什么事,有为父担着。”
姜韫沉默了好半晌,又连连发问:“朝中又出了何事吗?沈煜对姜家下手了?户部涉案的考功司员外郎不是已经被革职
入狱了吗?还没结案?”
姜禄哑口无言。
“到底发生了何事?”姜韫有些急躁起来。
“是我大意了。”姜禄眸光晦暗,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道,“永平侯此人狠辣果决远超我预料,野心勃勃,行事不留余地……会是姜家日后的劲敌。你嫁过去,夹在中间,日子不会好过。”
姜韫怔然失语。
他考虑的竟然不是这桩婚事对姜家、对他的仕途的影响。
如若只考虑利益得失,让她此时嫁给沈煜无疑是对姜家有利无弊的。至少成婚的头几年,沈煜再怎么不留余地也要给老丈人一些薄面,如此姜家便能积攒实力,日后得以与其抗衡。而她则注定成为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