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将其手刃。’
这句话在赵灵微的脑中响了一遍又一遍。
那甚至都让她不记得自己在听到此言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当她的意识回笼时, 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穿着里衣坐在卧榻上了。
公主殿下本以为自己可以先睡上一觉。
待到明日白天时再来好好想想她应当如何是好。
然而她却是辗转反侧了许久都等不来睡意。
相反, 俞松谋在今夜与她说出那些话时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是语气上的细微变化都在黑暗之中,于她的眼前来来去去又回回。
她终于喘着坐起身来, 唤了一声在外间守着的沉琴。
“公主, 何事?”
“你……你去替我把仇将军请来。”
“是。”
*
今夜负责值守的,并非仇怀光。
但她向来就睡得不沉。
在沉琴提灯来寻之后,仇怀光便很快披上外衣, 跟着沉琴一道去了赵灵微的那间院子。
仇怀光:“沉琴姑娘, 你可知公主深夜寻我,是为何事?”
沉琴:“奴也不知。但……公主唤奴来请仇将军的时候,看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女将军思索了一会儿,向沉琴道了谢。
她很快便到了又点起了灯的那间屋子。
公主殿下还是只穿着那件里衣。
仿佛那令她忧心之事实在是将她的心神完全牵住了。
她一见到仇怀光,便仿佛求助般地唤了女将军一声。
“怀光。”公主殿下说道:“我真的很担心。”
她将那句让自己怎么也睡不着的, 仿佛魔咒一般的话语说了出来。
那是俞松谋所说的那句——自是……将其手刃。
她同时也说出了发生在豹骑将军身上的那份变化。
“这下, 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灵微道:“松谋想要杀子楚。而子楚……他虽从未和我提起过,但他或许也是想要杀松谋的。若让他们两个遇上了……”
公主让这位她十分信重的女将军坐到了自己的榻上。
她仿佛是想要用对方身上的那份处变不惊, 来镇一镇自己此刻的心慌。
仇怀光没有很快就开口。
在最开始时,她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公主殿下的诉说。
赵灵微还未把话说完, 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 我不能让他们遇上。”
听到这里, 仇怀光也不禁叹息一声, 说道:“此事谈何容易?太子殿下用兵如神,今日已是他离开的第五日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回城了。”
赵灵微:“我、我这就命人送松谋回大商?”
正所谓关心则乱。
平日里冰雪聪明的公主殿下竟是慌不择路一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仇怀光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
仇怀光:“殿下,眼下战局如此,太子又也还未回城,我朔方郡和灵武郡本就缺人。若再要分出人手,就与空城没什么区别了。如此,怀光便第一个不答应。”
她说的是对的。
赵灵微之所以会如此急着要把俞松谋从拓跋缺那里骗过来,其本意也是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加强自己的力量。
但她若真在此时就派人送豹骑将军回商,岂不是让这件事与她的期望全然背道而驰了吗?
赵灵微低下了头,无意识地抓起了被褥。
而仇怀光则接着说道:“更何况,就算公主能差人送豹骑将军回大商,且豹骑将军也愿意就此别过……他也极有可能会在回大商的路上,正面遭遇太子殿下。公主,那便是最糟糕的事了。”
赵灵微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召仇怀光前来与她一道商议这件事。
而此刻的俞松谋也未有沉入梦乡。
孙昭原本是和韩云归同屋的。
现在他兄弟松谋来了,在宽敞的屋子里临时再加一张榻也是挺好的。
孙昭原本对这位县主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
他见过皇嗣家的这位嫡长女,也知道那是他兄弟想要娶的贵女。
但也,如此而已。
可现在,他却是已对这位公主殿下彻彻底底地心悦诚服了。
孙昭把公主殿下是如何夺下此城的事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在说起赵灵微是如何令达奚嵘以步六孤弗的人头作为投名状向她呈上之时,孙昭便更是表现出了一份溢于言表的敬佩之意。
当然,这份敬佩,他是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就说出口来的。
他作为千牛卫的中郎将,还是得稳重一些的。
待孙昭说完了夺城经过,先前只是听着的俞松谋终于说道:“她变了很多。”
这也让原本还想接着说下去的孙昭停下话来,看向很是感慨的自家兄弟。
俞松谋道:“她变得……更像她应当有的样子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俞松谋的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两人相识的那一幕情形。
趴在树上的小女孩穿的好像男孩一样,但那张漂亮的脸却绝不会让人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