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阶定了定神,神情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对坐在龙椅上的楚轩说道:“陛下,即便臣确实和贵公公有书信来往,也只是为了随时了解靖南王夫妇进京的情况,毕竟他们带了那么多兵马,咱们不得不防。
至于贵公公说我假冒冯公公的事,仍是他单方面的说辞,没有人可以证明,并且,冯公公协助靖南王妃收服梁王,还因此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如果是我假冒了他,他当时为什么不揭穿我,反倒心安理得接受了嘉奖,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
再有梦阳一事,我让贵公公支取的一万两银子,并非为了安抚谁,而是交给当地官员,让他们从别处买来粮食补偿给了丢粮的百姓,为免百姓伤心,才骗他们说是找回来的,这难道也有错吗?”
“没错没错。”底下有官员说道,“小阁老体恤百姓,自掏腰包解百姓之难,如此宅心仁厚,哪里错了?”
“就是就是,京中谁人不知小阁老是活菩萨,居然还有人敢往小阁老身上泼脏水,真是瞎了狗眼。”
“小阁老说得没错,冯公公若当真没去过武州,当时领赏的时候他怎么不说,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官员们接二连三地站出来替贺云阶说话,贺平川也趁机说道:“我们贺家赤胆忠心,为国为民,行得正站得直,凭他们怎么说,没有切实的证据就是诬陷,我们坚决不认。”
“你说不认就不认吗,你怎知我们没有别的证据?”
楚昭冷笑一声,转而对楚轩说道,“陛下,左都御使方唯贤,以及在声讨书上署名的所有官员都在殿外候着呢,请陛下准他们进殿指证贺家父子。”
什么?
左都御史方唯贤也叛变了吗?
朝臣们顿时一阵骚乱,很多人开始忐忑不安。
左都御使是督察院的一把手,他手里掌握着每一个官员的情况,他要是叛变了,约等于他们所有人都全军覆没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都慌了神,纷纷向贺平川投去询问的目光。
贺平川早就知道方唯贤在冯观岚手上,他也试图派人去北镇抚司行刺,奈何北镇抚司被锦羽卫重重把守,根本就进不去。
所以现在,冯观岚把方唯贤带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不了见招拆招。
“宣,让他们一起进来。”楚轩激动地说道。
他看了半天戏,这会子正渐入佳境,受到楚昭的感染,说话都无比硬气。
少顷,左都御使方唯贤和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一起进了承天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各自拿出了自己长期以来搜集的贺氏一党的罪证呈给皇帝。
楚轩哪里看得过来,直接让殿前太监逐条诵读。
随着一条条罪证被当众读出,大家终于发现,先前的对质不过是开胃菜,这些来自各处官员搜集的证据,才是真正的大杀招。
这些罪证涉及方方面面,都是冯观岚先前总结的那些罪名最好的佐证,并且牵涉的不只贺家父子,还有许许多多他们的党羽,倘若把这些人全部治罪,朝堂都得停止运转。
殿前太监读了半天,才读了不到十分之一,楚昭抬手示意他停下,对楚轩说道:“陛下,贺氏一党的罪证罄竹难书,我之所以花费这么多时间同贺家父子当庭对质,就是想让您看清楚,他们父子是如何的狡猾奸诈,一手遮天。
这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他们一样都不认,他们只要咳嗽一声,满朝文武都站出来为他们开脱。
这些人张口小阁老,闭口小阁老,小阁老俨然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主子,我想请问陛下,大晏朝何时有了小阁老”这一职务?
再者,我从云州进城这一路,百姓不知天子尊号,只知大小阁老,不敬皇家天威,只畏贺家强权,提起皇帝,无人夸赞称颂,提起阁老,却要下跪叩拜。
我想请问,这大晏的江山,究竟姓楚还是姓贺,陛下难道真的要将老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转身面朝百官,目光灼灼,气势逼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质问道:
“还有你们这群眼盲心瞎,趋炎附势,谄上欺下的软骨头,你们身居高位,肩负重任,本该洁身自好,廉洁奉公,为百姓请命,为君王分忧,以天下为己任,保山河永太平,可你们做到了吗?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整日忙着应酬,忙着交结,忙着谄媚上司,忙着搜刮百姓,你们也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江山都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到处都是灾难,到处都是土匪,到处都在造反,到处都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难道你们一封奏折都没有收到吗?
因为你们住在京城,被繁华迷了眼,就看不到外面的兵荒马乱了吗,你们以为这京城就是铜墙铁壁,可以庇护你们一辈子吗?
错,大错特错!
你们想要国家庇护你们,你们先要保护它,让它强大,让它安定,让它无懈可击,它才会固若金汤,才会护你们周全,否则,你们就只能坐等敌人的铁蹄将它踏碎,而你们的名字,在史书上将会被统称为亡国奴!”
她终于说完,身体因气愤微微发抖,头上的凤钗都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