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祖母一样,忘了我的身份?如今您的女儿是太子妃,你我份属君臣,你见着我,为何不行礼?”
她脸色猛然冷沉下来,声音更是一厉,怒声道:“柳大人,你不跪下行礼,是等着本宫请你吗?”
柳中郎前所未有地怔了怔,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难堪,那种难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面对再高贵的王孙贵胄时,他都能做到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唯独这一刻不行。
眼前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小因他授意受尽苦楚,卑微十几年,过得日子比他自己小时候还不如。如今,她成了太子妃,高高在上地要自己下跪。
柳中郎仿佛回到很多年前,进士及第后衣锦还乡,站在族人跟前,让那些看不上自己的人顶礼膜拜,狠狠打肿他们的脸。
只是,这一次调换位置,他成了柳念絮衣锦还乡时的恶人。
不知何时,他成了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柳中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自诩聪慧无双,不会被任何人超越,可偏偏事情变成他无法预料的样子。
失控的感觉,让他心中很是难过。
柳念絮清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抱胸而坐,继续道:“爹爹,跪下行礼,您听不懂吗?”
柳中郎回神,如刀光剑影的目光扫在她脸上,无论如何都不愿给自己的女儿下跪,只冷冷开口,“法理不外乎人情,你是我的女儿,世间从无父亲跪拜女儿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没错……”柳念絮顿了顿,眸中染上一丝不屑轻笑,随口道,“可是爹爹,您真的拿我当女儿吗?您真的有脸,自称是我爹吗?”
柳中郎冷漠一笑:“你尽管说,我纵不跪,你能奈何?难道你要与旁人说,因为你爹不跪你,所以责罚他吗?”
柳念絮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会,但是我会告诉别人,爹爹不懂规矩惹怒太子殿下,我大义灭亲!”
她轻哼一声:“说起来是岳父,可是太子殿下那样高贵的身份,是没有岳父这种东西的。他眼中,只有君臣父子,再无其他。”
“爹爹在我跟前托大不要紧,若在太子殿下跟前装模作样,他岂是能被臣子轻视的人?”柳念絮托腮看着柳中郎,“爹爹跪一下就好,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柳中郎冷冷看着她,“柳念絮,你高估自己了吧?”
“没有!”柳念絮否认的飞快,摇头道 :“我从未说过我很聪明,我也未曾高估自己,只是地位不同,能做的事情不同。”
“我为君,爹爹为臣,不管我做什么,爹爹都只能接受或者不接受,做不了别的。可是爹爹做的事情,我却能肆意挑毛病,所以爹爹肯定打不过我!”
柳念絮乖巧分析,还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看他,乖巧询问,“爹爹,我说的对不对?”
对,当然对!
柳中郎恨极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
身份二字,犹如天堑。
柳念絮早就不是任由他欺负的小女孩。她有着高贵的身份,可以肆意用“规矩”二字欺负人。
一旦有人不听从她的话,就会被她盖上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她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利用这两个字做到。
譬如现在,她甚至可以用皇室礼节,逼迫自己的父亲和祖母给她下跪。
规矩,成了她最大的护身符。
柳中郎慢慢闭上眼。
柳念絮轻快的笑声依旧,“爹爹,您不跪的话,我就找人帮您啦,太子殿下说您是最懂规矩的人,我想你总不敢在宫中动手吧?”
这声音落在柳中郎耳中,犹如恶魔。越快乐,越让他内心焦虑,恨意丛生。
柳中郎睁开眼,咬牙道:“不劳太子妃费心,臣跪就是。”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下跪,算得上什么?这一生跪过的人,可以一百亦有八十,他仍旧做到正二品高位。
当年韩信能受□□之辱,如今他有何不可?不值得为了一点面子,丢了里子!
这样安慰自己,柳中郎依旧承受不住,捏着拳头咯吱作响,双膝微屈。
在众人的注目当中,慢慢跪在地上。
“咚”一声清响,双膝落地,紧紧挨着地板,柳中郎咬牙道:“臣,给太子妃请安。”
好像,自称“臣”,就能让他忘记,这个得意猖狂的女子,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