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电影通常是连放两场, 加起来两个小时的样子。
老林家放的电影,第一场是打鬼子,第二场还是打鬼子!
“这一看就是我外公亲自的选的片子吧。”林夏把自己裹成了一颗球, 手揣在兜里,脸蒙在三角巾里,“外公的喜好还是很大众的啊。”
底下的观众们都是如痴如醉。
寒风吹在他们身,但已经完全影响不到他们了,因为他们的内心随着片子的进展越来越火热。
“这可能就叫做与民同乐吧。”林冬煞有其事地说道。
“?”林夏不高兴地看着他, “你不是民吗?林冬, 我发现了, 你的思想是有问题的, 你自己还不是干部呢,就摆起来当干部的谱子了。”
“……不是,姐,我就是文化水平不高,用词不当。”林冬冻得一边跺脚, 一边解释。
“知道就好, 你要好好用功了。”
林夏看着老林家门口挤得满满当当的人, 甚至墙上攀着、树上挂着的都是人, 人山人海蔓延到巷子口。
“姐, 你说后面那些人,他们还能看到吗?”林冬感到纳闷。
“就是看个热闹的啦。”林夏和林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他们都贴墙站在边上。
老林家的其他人跟他们姐弟俩不一样。机会难得,他们都是挤在正中央的,一个一个拼了命地彰显存在感。
尤其是林老头, 喇叭就没有离开过他的手。
电影开始前, 他巴拉巴拉讲上两句。电影胶带被烧坏了, 他又巴拉巴拉讲上两句。简直见缝插针,没有他利用不上的时机。
“……我们家大学生,那是随我姓,那个人才、那个脑子都是完完全全随了我!”
无论前面在说什么,到最后,林老头总是要这样总结陈词。
林爱莲觉得太现眼了,想要拉他,可惜怎么都拉不住。
林老头是个人来疯啊,越拽他,他就越嘚瑟,他恨不得自己跑到电影里面表演了。
林有山和林有海是没有资格用喇叭的,他们只能靠嗓子喊,努力地让自身价值凸显出来。
“作为老林家的长子,当初小夏改姓林,我是非常赞成的,我的赞成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林有山一本正经地揽功,“我在供销社上班,小夏小时候扎头用的布头子都是我给她从供销社弄来的。”
毕竟布头不要钱不要票,要钱要票的好布料都给林翠翠了。
林翠翠没那二两肉归没二两肉,好歹林有山就这么一点骨血,还是看重的。
林有海很是看不上林有山自吹自擂,又不能搞窝里斗拆穿他,只能追着林夏喊:“小夏,过来,我可是你亲二舅,这么多年了,二舅可是把你视如己出,跟亲生的没有二样的。你考上大学了,二舅这个心里比哪个都高兴!”
“……”林冬无语至极,“姐,二舅喊你呢。”
“我听到了啊。”林夏抬了抬脚,站久了有点麻,她一转身走了。
她没有凑到家里人那边,而是与这一片的热闹越走越远。
但是热闹是大家的,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林夏最后也没再走了,倚在一棵腊梅树底下,模模糊糊地看着电影。
已经放到第二场了,相对于第一场那种特别正剧的战争片,第二场就显得轻松了不少。
说的是鬼子进村,却被村里的男女老少百般玩弄戏耍的故事。
但是哪里都有坏人,村里也出了个二鬼子,二鬼子潜伏在人民群众之中,为鬼子通风报信,导致村里人心惶惶。
“那个郎中是内奸,随身携带的医箱里头就放着联络工具。”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林夏循声看过去,看到一副似曾相识的眼镜。
“你看过这个电影了?”林夏把围着脸的三角巾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张脸蛋来。
“没有。”谢京生全神贯注看着电影,倒是自信,“我推得出来。”
“我不信,我认为那个到处跑的小孩子才是。”林夏比他还自信。
“……”谢京生总算把眼神分了一点到旁边人身上,他看向林夏,“你也是过来看电影的?”
林夏:“差不多吧。”
谢京生这是没认出她,果然,在贵人多忘事这块,谢京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林夏把三角巾又拉回了脸上。
“我是外乡人初来贵宝地。”谢京生真是一个客气的人,“你与这户人家认识吗,我在路上听说他家孙女考上了大学。”
“还是比较熟悉的,考上大学确有其事。对了,人家考的还是江东大学,就在我们省会,多出息啊。你看他们家里,欢喜得都不把钱当钱了。”林夏特别感慨。
江东大学?
谢京生眉梢一抬,居然是他的母校。
“江东大学是很好的大学,从里面出来的工农兵大学生都是前途无量的,如今恢复了高考制度,一切都只会更好。”
谢京生在吹捧他母校的时候,又含蓄地吹捧了他自己一把。可惜这种情怀注定是不能挑明了,他只能自己在心里美一美。
旁边,林夏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眼角抽了抽。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