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剪断一点灯芯,豆大的火光跳跃了几下,照在墙壁上映出一片光晕。
她从没听过自己的声音能如此冷静:“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石贵摸了摸元宝柔软的头发,眼中蕴满无限的温柔:“我没有别的选择。”
陈夫人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使不出力气,手抖得厉害,剪刀“砰”地掉到了地上。原来所谓的镇定都是假的。
石贵披上衣服,“我走了。”
陈夫人猛地站起来,冲他的背影喊道:“你要想想——”
后半句蓦地没了音:“我和元宝……”
陈夫人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传出:“我和元宝怎么办?”
石贵轻轻合上门,在门口停了片刻,而后深吸口气转身离开。
刘大麻子和小五等人已经在下面等着他了。
“大哥,咱们真的要动手杀王大人吗?那可是权势滔天的王大人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捻死我们。”
石贵道:“怕个屁,他在府城是只手遮天的王大人,可出了城,他连个屁都不是。”
小五在几人中年纪最小,石贵向来把他当弟弟照顾。
小五道:“大哥,王夫人的话能信吗?”
石贵道:“信不信咱们都没有退路了,士兵都听王夫人的,咱们的家人都在身边,这是咱们亲自送到她手中的把柄。”
石贵有个隐秘的想法,这一路上,他从王府下人口中打探出不少事,比如这个王夫人才是王家真正掌权的人,她的哥哥在遂牧郡任将军,这次王大人离开濯阳郡,就是为了去遂牧投奔这个大舅哥。
而这些士兵也是王夫人的哥哥派来接王夫人的,王大人只是顺带的。可以说,出了城,王大人的生死全在王夫人的一念之间。
他们往南方逃难,跟着一队士兵绝对要安全许多,如果杀了王大人能投靠王夫人,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个上好的选择,更何况石贵本来就生了摆脱掉王大人的心思。
念及此,石贵握紧手中的刀:“都别废话了,干不干咱们都没退路了。”
客栈三楼,王夫人的房间里蜡烛还未熄灭。
客栈的被褥不知道多少天没晒过了,湿潮湿潮的,王夫人身娇体贵自然睡不下去,于是婢女为她换上了自带的云锦如意灵芝纹被。
王夫人盘腿闭目端坐在床上,一只手拨着念珠,嘴里念着佛号。
嬷嬷吩咐婢女换了自带的茶具,又冲了一壶清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夫人,您念了这么久,口渴不?要不先喝口茶吧?”
王夫人睁开眼:“嬷嬷,什么时辰了?”
嬷嬷道:“才戊时。”
王夫人放下念珠:“他们该动手了吧?”
嬷嬷侧坐在床边,干燥的手覆在王夫人手上,眼里满是心疼,这是她一手照顾大的小姑娘,从当初的天真烂漫到如今的心硬如磐石,外人都说她机关算尽,可谁能想到她嫁给王大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嬷嬷道:“想来快了。”
犹豫了一下,又道:“夫人若是舍不得,还有机会把他们叫回来。”
王夫人闭上眼,重新拨起了念珠。
“非我负他,是他先不恩不义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哥哥在遂牧前有狼后有虎,我不能再给他带一个大麻烦。”
烛光摇曳,映得屋子里一片黄晕,王夫人黝黑的眼睛里烛光闪烁,亮晶晶的,许久,从眼角滑下一滴泪。
不过才戊时,李家人刚刚吃完饭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鱼娘抱着忍冬逗他玩。
忍冬是她给小娃娃刚取的名字。
忍冬是金银花的别称,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分布广泛,耐寒又耐旱,经冬不落叶,田间地头都能生长,生命力旺盛。除此之外,这个名字还包含另外一层意义,对鱼娘来说,这个世道是一场寒冬,她希望忍冬能挺过去。
刘氏和老妪抱头痛哭了一场后,感情突飞猛进,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刘氏特意从随身带的干粮里找了一个白面炊饼,用热水泡开后,又加了点顾氏的红糖水给忍冬喝。
老妪一边喂忍冬吃饭一边抹眼泪:“这孩子从出生起,除了他娘的奶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忍冬吃的狼吞虎咽,还不小心呛了几下,小肚子吃的鼓鼓的。
怕他撑着了,李大成又找来消食的丸子,化开后喂他喝了下去。丸子用槐花蜜捏合的,化开后的水也带着一丝甜味,忍冬喝的津津有味,把碗拿开时还恋恋不舍。
刘家人住在另一户人家,元宝也不在,三牛无趣,又不愿意和二丫玩缠绳,只能扒着鱼娘。
“姐姐姐,你和我说说话啊,小娃娃有什么好玩的?”
鱼娘天生对乖巧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对她来说,乖巧的小孩子就像是大号的娃娃,逗一下乐一下。
老妪在堂屋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冒出缕缕黑烟,不如蜡烛明亮,豆大的火苗时不时晃来晃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叔在吗?我是石贵。”
李大成原本正在和李伯山他们闲聊,闻言站起来准备去门口开门。
鱼娘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