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这两个地方的人,今日有没有去过灵照寺。” 陈俭一低头,看见陆仕谦递过来的纸笺,上有墨笔苍遒有力,一处写着“渔家面馆”,一处写着“平烟酒楼”。 * 平烟酒楼,晚膳时分。 宣幼青和闫辰分坐小几两侧,正在给酒楼新上的时令菜色把关。 “宣姐,眼下节气到了,莼菜芦笋一并出了尖货,河鲜里头起了河豚和刀鱼,厨房里头一并做了这几样菜,您看看适不适宜?” 宣幼青翻越过后厨拟的采购单子:“今年春天多雨,河鲜的成色应当不错,码头那处多派些人手守着,每年春天抢鲜这一仗不能输。” 年节过后开春,正是朝廷新派官员任职调动频繁的时候,新官离任上马人□□故,各处衙门公署都少不了宴请,酒楼的生意做到他们这种地步,眼睛自然不能总盯着老板姓,这官场商场的风向更要留意。 后厨采买的人员应声记下,总厨那头便招呼着人上菜了。 “这个时节的莼菜初生,叶小而滑嫩最宜制汤,用陈年的母鸡先吊高汤,火腿成丁沫,豆腐捻细丝,一并放到瓷罐中煨着,待出菜前一刻再入莼菜,重在清淡本位。” 宣幼青揭开面前的薄瓷小罐,莼菜羹特有的清香铺面而来,银勺轻轻搅动,汤汁薄亮清透,配菜丰富却不散乱,青白咸红各有其彩。 多年经验傍身,她只尝得一口便能有定论:“眼下银鱼还未上市,当中差的一味鲜就用刀鱼补上,但刀鱼不抢主味,用些煸香的余碎提香便是,也不用告诉客人,只当是寻常莼菜羹卖。” 招牌菜家家都有,但在最寻常的菜式上下狠功夫,才是平烟酒楼惯用的法子。 这样到了抢春鲜的战场上,老道的食客一尝,心中自然有比较。 总厨受教,按着人又上了一道河豚两吃。 “鱼皮过滚水断生,再泡凉水保持脆嫩,选了秋日酿存的陈皮果醋拌匀,用冰盘盛放。” “单取鱼腹白肉,数遍淘之去血,待其色如雪,以芦根并橄滚粥而食。” 河豚乃河鲜一绝,鲜在其本位,交到平烟酒楼的厨子手里,不论如何烹制口味都不会差,但最关键便是毒性的处理。 “白粥滚生和凉盘熟拌,最衬托鲜味的吃法我不用多言,但你们且盯紧了河豚的处理,每日上菜前谨慎些,用活物试过留档过记,确认无虞了再给客人上菜。” “还有方才说的刀鱼,末碎配了莼菜羹,主体预备配今年的鲜春笋,还是吊汤烧。” 宣幼青点点头,算是走完了这个过场,本来说酒楼撒手给闫辰之后再不管的,她也忍不住再操心一句:“这一趟鲜菜过季之后,且别忘了今年的鲥鱼,早些到码头上订。” 一屋子的人得了令,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宣幼青见没了人,身上绷着的那股子劲就泄了,累得靠在椅子上,不满地对闫辰道:“说好今年可是最后一次了,要说你什么地方都好,怎么偏偏生了一把狗舌头,什么好赖都吃不出来。” 闫辰在一旁操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无赖样:“这还不是你惯的,小时候生那一场病,你生怕我吃不下东西,每日变着花样给我塞,一个月下来人病是好了,舌头却养坏了,除了你做的东西,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宣幼青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味儿就一个味儿,你看谁现在还有空惯着你。” 闫辰面上有一瞬的凝滞,可怜巴巴道:“是啊,现在我们宣姐忙着当她面馆的老板娘,三天两头不回家,是没人惯着了。” 宣幼青被他这股子酸溜溜的醋味熏了个跟头,面上皱巴巴一团嫌弃还未舒展开来,外间忽的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才刚试完,怎的又来活了? 她冲闫辰瞪了一番眼:“还有完没完了?” 闫辰无辜摆手:“这回可不是我。” 不多时,外间的姑娘进来,递给了宣幼青一纸信封。 “宣姐,邸店那处的东西取回来了。” 宣幼青收起方才玩闹的神色,问道:“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有人跟着?” 她点点头:“宣姐猜得没错,早先在邸店外头就有人候着,咱们雇的那两个姑娘机灵,一眼就瞧出来了。” 闫辰在一旁撇了撇嘴:“什么理刑司的大人,做个生意也不诚心。” 那姑娘深以为然:“还好咱们提前有应对,只不过白日里甩掉他们的时候多费了些工夫,灵照寺又在城郊,一来一回便晚了些。” 宣幼青念了句辛苦,拿着信封开始端详,其上并无留名,只有薄薄一枚蜡印封口,当中落了个变体的“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