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河逃难的这一路,她一直都在打听大邺的消息。 谁曾想,某天却在一处小村庄里歇脚时,听说这村庄里,曾经有好些百姓一夜之间中毒而死,仅从几个幸存者他们口中描述的情形来看,原是一个身形很高的人,在奄奄一息,快死之时,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大邺兵将。大邺兵将为了验证此人所言的真实性,便将这东西全数撒入井水中。一夜之间,但凡喝了井水的,都一命呜呼了。幸存的那些,喝的不多,倒是捡了一条性命。 村民们都说,最后死于那井水的人很多,包括那个身形很高的人。 当项晚晚听到这一消息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从心底往外透露着绝望。 那一小包被云规拿走的山月引就此消失,连带着她皇长兄的尸首,连带着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后的亲人…… 因而当她得知,易长行中了山月引残存的毒气时,她心底的震惊,是可以摧毁了她整个身心灵的。 因为她知道,剩下的路,只有她一个人走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 项晚晚现在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原先只道易长行是一介小兵,又是中了山月引的小兵,自己爱便爱了。小兵是听命于人,受命于主,为了生存是做不得抉择。 后来,她本以为,易长行这个小兵却被提拔了官衔,项晚晚也是能理解。 可今日重逢,却得知,易长行原来家世很好,是个惯常上阵沙场的世家子弟。 项晚晚本是犹豫来着,若易长行的身份,可以帮自己更靠近政哥哥,那也无妨。 毕竟,她需要一个能接近上位者的台阶。 可是,从刚才易长行的话音里能听出,他似乎是站在福政那边的。 …… 糯米甜酒不醉人,人却自醉。 许是担忧过度,项晚晚在喝了小半壶甜酒后,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好在,这画舫中除了茶案,还有一方准备好的软榻。 原先准备这些时,易长行只觉得内侍的心思过于讨巧了些,可这会儿见着,软榻却是最适合的。 易长行将项晚晚抱到软榻后,坐在她的身边,凝神望着她精致的眉眼,他握着她微凉的双手,思索了很久。直到那画舫里的灯烛燃尽,直到幽幽摇晃的画舫渐渐停靠在岸边,易长行方才站起身来。 他掀开船帘,葛成舟正将船桨搭在船沿,已是深沉的夜色,渐渐吞噬了团圆的满月身影。 易长行对葛成舟说:“当初,福昭与北燕王联谋攻入卫国皇宫时,残害的所有卫国皇室族人的名单拟一份给朕。” 葛成舟一愣,有些不解道:“这份名单皇上不是看过吗?” 易长行沉步走向船头,摇晃的船面就像是他此时不确定的心情。他凝神看向秦淮河的前方,那片与昏沉夜色连接一片的星空。 他看着水天暮沉的前方,过往对项晚晚了解的所有碎片化信息,一点点地在他的脑海中融合:“朕,想再确认一些事。” “是。”葛成舟并不多问,直接领命而去。 却在葛成舟踏上岸边的瞬间,易长行忽而想起了什么,忙问:“当初,福昭对父皇邀功时,是不是说过与朕联姻的瑜德帝姬已死?” “是。”葛成舟点了点头,寻着回忆,道:“确实,而且,卫国皇室上下的所有尸首,都被端王亲自运到金陵城外,是先帝亲自查看的。” 易长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葛成舟转身领命而去,易长行便站在船头沉思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回到船舱中,继续端坐在项晚晚的身边,轻轻地握住她微凉的手。 没有点亮灯烛的舱内,徒留满舱的心事和压抑。 直到舱外,再度传来葛成舟的声音,易长行才再度为项晚晚掖了掖被角,悄声出了舱。 一份薄薄的密笺是用火漆封上的。 这份密笺承载了卫国皇室上下鲜血淋漓的生命,是先帝亲手封的口,并用密盒装着,高高地置于御书房的书架最里端。 不是为了欣赏。 更不是因为骄傲。 先帝是想用这份密笺告诉今后的上位者,这种利用国与国之间的紧密情谊,却做出与他国之间里应外合,合谋算计这种如此下作的事,是大邺不可忽视的耻辱和伤疤! 易长行握着这一份密笺,仿若一份烫手的火钳,沉甸甸地附于自己的心口上。 他缓缓打开密笺,那一个个卫国皇室死亡的名字和封号,跃然纸上。 他的目光随着第一个死亡的卫国皇帝名字,一点点地向下移,却在第三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