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的官家绣坊在金陵城的城北,靠近玄武湖北岸。 这儿虽是风景秀丽,绿树成荫,可因着城外局势较紧,这里又是距离城北神策门不远,这儿的大多数百姓,都偷偷地从神策门那儿向着东部逃难,大多数人都逃往了临安。徒留少部分坚信大邺依然固守城池的百姓们,依然生活在这里。 但是,沿途望去,少有行人。一个个紧挨着街边的百姓小屋,大多数都是空的。 项晚晚刚放下车帘,重新检查一遍荷包里的针线,马车便停了下来。她又掀开侧帘一瞧,正前方那朱红色绣坊大门正敞开了一半,葛成舟正在门口跟什么人交谈。 项晚晚赶紧下了马车,及到两人跟前,葛成舟才对那人说:“这位就是项晚晚,绣工绝佳的姑娘。先到这儿来看一看,若是做得趁手,以后你每隔几天就去翠微巷取成品。” 项晚晚与他俩互礼后,方才得知,这人正是官坊里的主事,姓赵。原先也是官坊里的大师傅,可年纪大了,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这细致的针线活计便做不得什么。但赵主事这大半辈子在官坊里,是个机灵的主儿,惯会察言观色,便在先帝驾崩之前,被提任成这里的主事。倒也是个细心,能管事之人。 这会儿,赵主事对项晚晚笑了笑,说:“可算是来了个帮手,姑娘里边儿请,你看看这些绣工,你可做得?” 项晚晚被他俩引着走进官坊,刚进了朱红大门,就被里头过堂的寒意给逼了个哆嗦。赵主事见状,便歉意道:“我们这儿的绣女是越来越少了,因而冷清了许多。”说到这儿,他苦笑道:“但是战旗紧缺,需求量太大,这个倒是不冷清的。” 虽是说笑,可这话中却透着无奈。 葛成舟跟着赵主事一起,向着官坊内堂走去。他闻言,便道:“战局不稳,你们还是要多辛苦一些了。平日里,若是一些用度不够,尽管上报,礼部尚书曾是我同窗,有些事儿,我还是能说说的。” 赵主事一脸愧色,赶紧道:“谢大人。其实我们的一应用度倒是齐全,就是……哎,太累了。而且,剩下的几个绣女绣工不佳,动作也没那么利索,外头战场那边,根本赶不及……” 说话间,三人穿过官坊内院。这内院是个宽敞的空地,四处都用粗布在地上铺就,上面摆放着颜色和图案不一的战旗,许是做成之后,放在这儿晾晒的。 项晚晚好奇极了,她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何这战旗绣出来之后,还要晾晒?” “哎,”赵主事叹了口气:“还不是咱们大邺屡次打了败仗,咱们礼部的尚书大人说,可能是阴气太重,导致时运不佳,所以,做成的战旗都要放在大太阳底下,被彻彻底底地,给晾晒个三整天,吸饱了阳气,方才运往战场。” 这么一说,项晚晚恍而想起,葛成舟对她说的,但凡绣战旗的绣女,还都是要生辰八字带了旺的。思及此,项晚晚忍不住地偷偷笑了笑。 看来,大邺人,是比卫国民众要迷信得多的。 内堂是个三开间,偌大的内堂有着成堆成堆的,剪裁好的战旗,那上面尚未被绣了图腾。扫眼望去,一堆至少有二十来个。可整个内堂里,只有四个绣女在忙着赶工。 赵主事从成堆的战旗里,拿出两个,对项晚晚介绍道:“这些战旗都是已经按规格裁剪好了的,两个旗面将要分成正反两面,合成一面战旗。” 项晚晚秒懂:“所以,这个图案也是要绣成一正一反。” “不错。”赵主事将做好的一面战旗给她看:“绣好图腾后,只需将其缝合就行,这也是我们要完成的。” 项晚晚点了点头:“看上去不难。” 赵主事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姑娘好技艺。来,你看看这个……” 说罢,他从一旁的桌案上,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册子的每一页都详细绘制好了战旗的图案和色泽。赵主事介绍道:“每个大将军各有不同的战旗和花色,战旗的图腾不同,代表所归属的大将军不一。而不同的颜色,代表的是不一样的领队。黛紫色的,是大将军的麾下,只听从大将军的调令。赤红色的,是各个师。青山绿的,是各个旅……以此类推。但其实底色倒没什么,寻常姑娘家都能做。但这图腾,就比较复杂了。” 项晚晚摸了摸这些未制成的战旗旗面儿,纳闷地问了声:“所以,若是明黄底色的,就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旗帜了?” “呵呵,正是。”赵主事笑了笑,旋而自豪地道了声:“但是,皇上的战旗,或者是其他皇子的战旗,通常都是手艺高超的大师傅所缝制。” “其他皇子的战旗也是明黄色的吗?”项晚晚又问了句。 “是的。不过,会根据皇子的不同,也有色泽的变化。”赵主事又拿出一本明黄缎面的册子,摊开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