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傲这才知道,萨仁高娃想找她给儿子宝音都仁的婚礼当摄影师。 为了宝音都仁的婚事,萨仁高娃狠心卖掉家中十多头牛羊。如今眼看婚礼在即,儿媳妇却闹起别扭。 萨仁高娃一改笑颜,皱眉抱怨道:“她在包头看见别人结婚都有摄影师,回来就问宝音都仁为什么她没有,为了这个,两个人天天在家吵呢!” 眼见彩礼也付过了,婚房也按照儿媳妇的喜好重新装修过了,萨仁高娃不能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咬咬牙答应给儿媳妇找一个摄影师。 然而,小儿子宝音都仁为了哄媳妇,带着她去了海拉尔购物。萨仁高娃的丈夫则成天睡在炕上抽旱烟。找摄影师的担子便自然落到女人萨仁高娃身上。 可她出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在这里结婚生子,一辈子都在跟草原打交道,哪里懂什么叫婚礼摄影师,更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人。 就在萨仁高娃犯愁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住在德布家的时傲。 萨仁高娃一改往常豪放的笑,流露出拘谨,望向时傲,“好时傲,你看能不能帮帮我?” 时傲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换作以前,大家互不相识,我凭什么帮你?可自从来到锡尼河西苏木,德布、拖娅的热情和质朴,甚至向来沉默寡言的昂沁,也会在她一个电话打去后,放下一切深夜驱车去接她。 脚下的这片草原潜移默化地造就了草原人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性格,也渐渐感染了生性淡漠,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时傲。 那张因为风吹日晒而黝黑且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正充满期待地凝望着她。时傲想了想,点头说道:“好。” 萨仁高娃立刻恢复成笑容满面的样子,拉着时傲原地转了个圈,那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好像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发过愁一样。这让时傲心里不免嘀咕,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萨仁高娃了却心事后,就儿媳妇娜荷芽家的彩礼一事,和拖娅聊得火热。 原来当初两家谈好1万块的彩礼,过礼当天,娜荷芽的舅舅极力阻止,认为1万块的彩礼太少,必须要6万6,否则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娜荷芽的父母向来不管事,家中大小事宜都是这个舅舅做主。舅舅不松口,娜荷芽便也不嫁。萨仁高娃夫妻俩连夜赶去位于赛罕汗乌拉旗汗乌拉镇的娜荷芽家中,谈判未果,悻悻而归。原本想叫儿子分手,可宝音都仁铁了心只要娜荷芽,甚至不惜去海拉尔的餐馆端盘子攒钱,萨仁高娃不忍心看到小儿子受苦,于是才有了卖羊换彩礼钱的后续。 萨仁高娃讲到这儿,并不叹气,而是笑着说:“六万六的媳妇哟!过门当天我可得好生瞧瞧哇,有没有比别家姑娘过个胳膊多个腿咧!”说完,她自个儿先捧腹大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脂肪便跟着颤动,逗得拖娅也笑作一团。 时傲趁机从萨仁高娃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她的手劲实在太大,时傲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手上一阵红一阵白。 萨仁高娃那双眼睛突然在时傲身上打转,“我可真喜欢你呀,时傲!宝音都仁要是没有女朋友,真想叫他把你娶来哇!”顿了顿,竟竭力推销起来,“宝音都仁也是大学生呢!我们家里还剩十多头牛羊,我也可以给你六万六!” 时傲哭笑不得,“不行不行!你家宝音都仁都要结婚了!我不要!” “你不喜欢草原?”萨仁高娃又问,“不喜欢我的宝音都仁?” 不远处,女人们的说笑声悉数落到昂沁的耳朵里。往日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和局促。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落在昂沁眼里,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走到拖娅跟前,沉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时傲这边正愁找个理由离开,见昂沁要走,忙不迭地叫住他:“喂!昂沁,等等我!你欠我的东西还没给我呢!”一溜烟地追了上去。 拖娅惆怅地叹了口气,离宝音都仁的婚礼越近,她便越发地为昂沁的婚事发愁。 萨仁高娃那双老而清凉的眼睛,在时傲和昂沁身上来回逡巡,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脸上又恢复一贯开朗乐观的模样,拍了拍拖娅的肩,“我看呀!你不必再为昂沁的婚事发愁啦!” 拖娅不解。 萨仁高娃笑道:“草原的新娘呀,会自己走来哒!” 拖娅以为萨仁高娃在开玩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笑作一团。洪亮的笑声传到不远处时傲的耳朵里,她侧头问昂沁:“你们草原人每天都这么快乐吗?” 昂沁低声回答:“大概烦恼都被风带走了。” 时傲又问:“那你呢?怎么天天板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