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臣不及陆大人,是王大人抬爱举荐臣了。”刘大人额间冷汗连连,赶鸭子上架道。
云祈虽是新皇,但朝中归顺其的官员不在少数,左右丞相亦都是其心腹,更遑论对方手握兵权,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有何底气与之叫板。
随着刘大人亲自退出,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闻筝自信出列附和:“臣以为陆大人堪当大任。”
“那本届会试就由陆卿主考吧。”云祈淡然一笑,顺势接上。
这一连串下来,心思通透之人哪还不明白陛下这是何意,只怕这陆大人日后就是皇帝跟前的新贵了,刚升任就让其担任主考官收拢门徒,日后这批考生都得尊称陆知杭一声座师,有了师徒的裙带关系。
自云祈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在初步稳住朝堂局势后就在全国各地推广起了高产量的作物,凡种植朝廷规定作物者皆享有政策优惠,陆续派遣人马到地方官府推行‘一条鞭法’,至于其他改革陆知杭同样有心推广,但一口吞下大象,得一步一步来。
现今的晏国看似没有内忧外患,但陆知杭深知,在外有汝国虎视眈眈,一旦新任汝国皇帝登基,用不了几年就会重新攻打晏国,在内亦有几年后的旱灾和不服从改革的官员作乱,必须谨慎行事,趁着来之不易的喘息时间休养生息。
金碧辉煌的宫殿鸦雀无声,辅佐皇帝批阅完一日的奏折,宋元洲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先行告退了,独留云祈与陆知杭二人,连带太监婢女都一同遣散。
“先放下喝药。”云祈在偏殿大门关上的瞬间就已经移步到了陆知杭身侧,捧着已经放凉些许的药汤到桌案上。
“苦。”陆知杭讪讪拿着手里的奏折,心里还惦念着南阳县一带有关一条鞭法的推行进度。
闻言,云祈眉头微微一挑,不假思索地将瓷勺里的汤药含到口中,俯身吻上身穿一品官袍的清隽男人,缠绵勾连在一起,汲取着苦涩的药汁,难舍难分。
一碗汤药逐渐见底时,云祈已是气喘吁吁,陆知杭却是沉沦其中,哑声道:“继续?”
“嗯……”
随着云祈的点头,陆知杭的指尖顺着发丝覆在后脑勺,三千青丝散落于桌案上,发梢相互缠绕在一起,忘乎所以。
方才出了宫门的宋元洲乘上自个儿的马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尚沉浸在试验田作物丰富的亩产中,长此以往下去,就是有饥荒也不足为惧了。
“陆大人每每夜深方才回府,听闻补药都喝了不少,为我晏国之发展呕心沥血,可惜老夫有心无力,年纪大了撑不住。”宋元洲挑起窗帘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自愧不如。
翌日的贡院外排起几队长龙,张皇不安与兴高采烈的贡生们提着考篮往号房走去,井然有序。
随着陆知杭一声开考落下,此行赶往晏都赴考的贡生们顿时聚精会神,纸张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每当陆知杭在贡院内走动,那些学子虽未曾抬头,但肌肉都紧绷了几个度,想必是吓的。
逼仄的号房里承载着无数学子的辛酸泪,就连他自己当年也受过这滋味,只是如今翻身做了主人,看着别人受苦受累倒别有一番滋味。
正这般想着,陆知杭就瞧见了严天和,在他们的书信往来中得知对方已于去年娶了妻,昔日书院的三人今年总算是能重聚一回了,魏琪虽没有志向继续考,但为了见一见陆知杭,仍是跋涉千里到了晏都。
“严贤弟此次会试若能得中,往后不得称我一声座师?”陆知杭身穿绯红色官袍,腰悬金玉带,踱步在人头攒动的考场中,调笑道。
瘦削的阴影落在卷面上,严天和褪去青涩的脸庞随即抬起,在看见这好看得恍若天人的主考官,他似是觉得眼花了,下意识揉了揉,喃喃道:“陆兄?”
在他们上一次书信往来时,陆知杭尚是从四品的彧阴城知府,怎地不到半年就一跃成了会试的主考官呢?要知道晏国历年来的主考官大多钦点的正二品大员往上,而这身绯红色官袍也印证了陆知杭的品阶。
陆知杭身为本届会试的主考官,纵使于严天和、魏琪之流有旧也断不能有接触,免得落人口舌,因此这回还是他们时隔多年后的相见,比起苍白的书信,见到真人的那一刻恍惚得不真实。
“嘘。”陆知杭指尖轻轻置于唇间,淡笑过后就继续往后方走去,视线在考生中来回。
“陆兄……我怎地有些想落泪?”严天和揉了揉眼眶,呆坐在号房内喃喃自语,头一次真切明白何谓他乡遇故知。
“多年不见,却觉得与当年在书院时一般无二,就是瞧着怎么愈发瘦弱了呢?要是魏琪知晓了,怕是要咋咋呼呼。”严天和摇着头笑了笑,旋即下笔愈发坚定。
严密进行着的会试落下帷幕的那一刻,鼎新酒楼迎来久违的三人众,年近三十的魏琪蓄着短须,严天和尚是少年模样,自陆知杭离开书院后春去秋来几载,再见时仍能窥见少年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