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到了一朵极美的花从盛放走向萎败,一块无暇的美玉上横亘着即将摧毁它的裂痕......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消逝,往往都令人惋惜。
乐珩看着她,他在等一个回答。
“你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好像只要我点头,羌国的一切就都是我的。”祝凌说,“可是那些权利之后就是应尽的义务。”
“你还是在试探我,甚至不惜将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放在我面前。”祝凌的目光落到案几角落那盏灯油上,“试探我能做到哪一步,试探我、或者蓬莱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你明明知道。”她叹道,“我也是会医的。”
那灯油里掺了与安魂香及其相似的幻魂香的粉末,曾经在燕国的秋狝上她就因为这个被燕轻歌撞上差点翻车,最后被迫杜撰出了璇霄的马甲,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被发现了......”乐珩执起案几上的灯盏,出乎意料地吹灭了它,密室里陷入一片黑暗,“这种香产量稀少,制作不易,流落在外的也寥寥,我知道最近使用的,便是燕国秋狝。”
黑暗中,祝凌看不清乐珩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蓬莱同门之间,果然足够坦诚。”
祝凌问:“你点幻魂香,只是为了证明这个?”
“当然不是。”乐珩低低地咳了几声,他的声线有点不稳,“我只是不希望羌国,成为被放弃的第四个。”
祝凌反问:“被放弃的第四个?”
“乌子虚、你、丹阙,分别接触了燕、夏,韩,可是没有一个人最终留下来。”乐珩道,“若要辅佐燕国,乌子虚便不会身死;若要辅佐夏国,秋狝时夏国玉姝便不会嫁入萧国;若要辅佐韩国,宫变之后丹阙就不会离开。至于其他......楚国君臣之间的拉锯如同一杆放上了筹码的戥秤,稍有不慎便会毁去平衡,卫国虽是夺位好时期,朝堂官位更迭,但卫国恪守礼法,想于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至少要苦熬三年五载。”
“我思来想去,似乎最合适的就是萧国,萧国国力积攒足有两代,萧慎兵变并未伤及元气,他本人虽说手段酷烈了些,但知人善用,提拔人才不拘一格,确实有一统天下的气魄,也是蓬莱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没有开隐藏剧情线,按天下大势的发展,萧慎是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人选。
如果蓬莱不是祝凌杜撰出的幻影,而是一个入世后迫切想要寻访明主一统天下的隐世门派,乐珩所说的确实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如果没有蓬莱的出现。”乐珩说,“我最后选择托付羌国的人选,就是萧慎。”
“即使隔着国仇家恨?”祝凌突然问。
“即使隔着国仇家恨。”乐珩回答。
“羌国托付给他,并不代表我不会报复。”乐珩声音里似乎还有笑意,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出来东西有多可怕,“绝子嗣、毁宗庙、间君臣......在不影响百姓的前提下,让萧国皇室一脉不得安宁。”
乐珩在羌国百姓中素有贤名,让百姓敬服爱戴,在羌王离世时能压住消息,有条不紊,消息宣布后两代政权的过渡竟没有水花,甚至没有影响到羌国朝堂上下的运转......
乐珩是不折不扣的政客,但政客绝不可能是纯粹无暇的好人。在七国之中能登上高位的人,或许有怜悯之心,慈悲之念,但绝不会是好人,因为没有好人能在这样残酷的倾轧斗争中活到最后。
黑暗中,忽有衣袂摩擦的声音,祝凌的手腕被抓住,她的掌心被放了一枚圆溜溜的药丸。
“幻魂香的解药,我加了甘草,不苦。”
最后两个字好像是在哄着不肯吃药的孩子,在黑暗中带来一点温情的错觉。
祝凌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我实在不懂你。”
乐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与乐凝说话,又像是在询问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如果天下注定一统,蓬莱顺天择命,为何不能是羌国的王旗结束纷争?”
手被合拢,药丸抵在掌心。
冰冷的指尖从祝凌手上离开:
“我想为羌国,要一个角逐的机会,仅此而已。”
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结结巴巴:
【凌凌,我们是不是拿了什么了不得的、的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