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人都知木记医馆擅治男科,顾荷头疼不已,京里的消息传播速度再次超出她的想象。
她最后还是给了岑溪风几颗药丸,让他帮自己救出李大夫。
当日用过晚膳,顾荷躺在床上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薛绛攀着殷陈南,一脸媚笑找她求取神秘药丸,吓得她转身跑回将军府,却被府中护卫团团围住,他们个个伸手找她拿药。顾荷头皮发麻,一转眼不知怎么到了床上,苏案瑾衣衫半褪,凤目潋滟泛起冷意,“夫人,你给忠勇侯世子治病,可曾想过为夫?”
“哈,”顾荷从睡梦中惊醒,霍然起身。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一道清雅温柔的声音,苏案瑾骨节分明的手横在她额头,“可是今日吹了冷风?还好没发热。”
顾荷冷汗涔涔,心口不住起伏,“你怎么在这里?”
“听你睡得不安稳,怕你生病,就起床看看,”苏案瑾眼含关心,“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顾荷垂眸,现在回想那些画面只觉滑稽可笑,那为何自己在梦里觉得恐怖?
抬手擦了擦汗水,她复又平静躺下,“明日我会去忠勇侯府看诊。”
忠勇侯府?他家有个不能生育的世子夫人,苏案瑾眼睛微眯,事实上有问题的是侯府世子。
窗外一片漆黑,黑灯瞎火两人谁也看不见谁,顾荷缓缓开口,“最近汴京有些流言,你如果介意的话,进宫前可以换个人选。”
“后悔了,不想去?”苏案瑾自觉看穿她的小心思。
顾荷微微一愣,却听他道,“流言止于智者,名声不过是圣者的刀,我自认凡夫俗子,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所以你也别想以这个肤浅理由,远离将军府。”
顾荷嘴唇翕动,解释不能。
“睡吧,”苏案瑾重回榻上,“我就在这里,你若是害怕可以唤我。”
顾荷盯着房顶没有回答,耳边很快传来平静绵长的呼吸声。
......
安仁坊韩府
“顾大夫,你今日气色不太好,可是昨日夜没睡好?”韩大公子关切地捧着一盏茶,亲自为她奉上。
顾荷随手接过放在案上,“人呢?”
“在里屋。”
里屋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身着上好的明蓝色多宝衣,长相成熟清俊,只不过眼敛耷拉,眼里仿佛蒙着一块阴翳的暗帘。
想必这位就是忠勇侯世子了,顾荷目光在他身上上一扫,下意识皱紧眉头。
忠勇侯世子见状,顿感不妙,忐忑询问,“顾大夫,我可是无药可救了?”
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绝望与悲凉,难道他们侯府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吗?
顾荷面无表情,公事公办说:“既然你是来看病的,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您请说。”世子连忙道,生怕慢一点就得罪了她。
“你是天生无法圆房吗?”
“咳,”韩大公子耳尖发红,冲两人摆了摆手,慌忙推着轮子离去。
忠勇侯世子脸粉脖子红,“不是。”
顾荷皱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时候落水,大夫检查说可能伤到根基,今后无法有孩子。医官署成立后,七大医馆也说小时那场水祸伤了身子,无发根治。”
“我是说你自己是如何发现的?”顾荷放缓了声音,追根究底。
这个问题很重要,可以辨认他的失常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是他人心理暗示,还是真的伤到了根基。
“十六岁,那年春日见到如今的夫人,夜梦时发现无法……”忠勇侯世子愁云惨淡,眼里的阴翳更深了。
“我本来打算终身不娶,免得白白糟蹋女孩子。可她并不在乎这些,只想长久相伴身侧……顾大夫,我听柳垣说你医术高明,擅治疑难杂症,还请你定要帮帮我夫妻二人。”
“世子莫要着急,身为医者,我定当竭尽全力治愈病人。”
顾荷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又仔细问诊、检查,得出他并非落水后遗症,而是天生无法圆房。
只不过落水时,他可能还有一线希望,落水后希望彻底泯灭。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知晓,”顾荷了解完所有症状,起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世子想过男人正常生活,还是拥有孩子?”
忠勇侯世子忍不住愣住,“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顾荷点头,“若是前者,我只有一成把握,若是后者,可达六成。”
宗师案例果然复杂多变,难以治愈,大都涉及天生遗传或者先天疾病。
忠勇侯世子如坠云端,激动得手指发抖,心潮澎湃。这两个选项他以前想都不敢想,而今竟都有希望。不管希望是否渺茫,都足以令他舍弃一切。
他努力维持着不断颤抖发软的大腿,眼睛猩红,嗓子干哑艰涩:“顾大夫,我们海家三代单传,我是海家这辈唯一男丁。所以还请顾大夫保留我海家的血脉。”
最终他放弃了自己,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他不能自私,孩子是家族的延绵,是妻子后半辈子的依靠。
“你不要急着决定,这两者并不冲突。”顾荷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陡然生起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