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打算动,后背忽然感觉被压了一下,阻止了他。紧接着,与山间微冷的空气截然相反的温热气息靠近,周围安静得能捕捉到彼此呼吸的节奏。 发生什么了……? 公野圣良眨了两下眼,看见诸伏景光很快又放开了他,手上拿着一片从兜帽上捡到的银杏叶。 诸伏景光扔下树叶,伸手整理了一下他不知何滑落大半的围巾。 重新打了个不容易散开的结,羊绒质地的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清凌的眼眸有些惊讶地注视着他。 ——很像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诸伏景光越过他,神色自若,“我来带路吧。” -- 从山上回去之后,诸伏景光仿佛真的开启了悠闲的度假模式。 圣酒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虽然看不见本人,但诸伏景光能从开门的动静判断他的作息。 房间清洁的时间有不明显的延后,似乎是跟起床时间延迟有关;夜晚十点以后基本听不到声音;很少见到圣酒出来吃饭,但也很少见他叫人送餐…… 总之,是并不健康的日常。 而圣酒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诸伏景光都尽责地跟在他身边。 第一天在酒店周围逛了逛,在古着店买了一本木质风景画拼图。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可能就是片数比较多吧,一千片的拼图一个人起码要拼两三天。 第三天,去了北海道厅旧本厅,和来往的游客一同参观。 第六天,去了札幌电视塔,但并没有去展望台赏景,只是站在下面待了一会儿。 今天好像有些晚了,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外面开始黑下去的天,还要出去吗? “咖啡厅还没关门,走吧。”圣酒对他说。 札幌的咖啡厅和东京的比起来也没太大差别,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天气更冷,咖啡的香气也更浓。 诸伏景光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店内播放的钢琴曲旋律有些耳熟。 他看着店内店外圣诞元素满满的装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在组织里执行任务的三年是没空庆祝什么节日的,尘封已久的回忆闪现,连同他为了卧底早已抛弃的身份。 ……今天原来是他的生日吗? 他打开手机确定了一遍,并不是很在意,随手将手机收起了。 来组织用的自然是假身份,过去的一切身份信息只会徒增暴露的风险。 组织覆灭之前,二十六岁还是三十六岁都无所谓。 在他浅显回忆的这段时间,圣酒点完了单。 从戚风到提拉米苏,慕斯到黑森林,除了已经售罄的,他好像把菜单上所有的名号都点了一遍,也不管能不能吃得完,陆陆续续摆满了一大桌。 白发青年手指点了点,嘴里默念着从中挑选了一个,移到自己面前。 落下叉子的前一秒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不来吗?” “……”诸伏景光笑了笑,“我不爱吃甜食。” 圣酒缓缓皱起眉,看向他的目光好像很不赞同。 诸伏景光顿了顿,想起上次在咖啡厅喝过的甜得像下毒的卡布奇诺。 圣酒貌似很喜欢甜的东西,他是不是该投其所好? 他斟酌了一番,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不过补充点糖分也好,刚好有点饿了。” 圣酒点了点头,脸色大为和缓。 诸伏景光拿过离他最近的那块,是芝士夹心的蓝莓冰淇淋蛋糕,入口即化,不算特别甜腻,还可以接受。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将蛋糕送入口中,忽然间对面的人放下了叉子。 圣酒支着下颌,转头看向窗外。远处一百五十米高的电视塔亮起金色的灯光,轮廓和店门前摆着的圣诞树重叠。 “这首曲子好像在哪听过。”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对话,“……很美丽,又很忧伤。” 路过的车灯透进来,映照出玻璃上细小的水雾和细腻的侧脸,呈现出迷离而不真实的光景。 悠扬的钢琴曲还在继续,如他所说的那般,美丽又忧伤地持续着。 “啊,想起来了。” 他低低地呼了声,抬眼望过来的目光中似有笑意,流动着浅淡的光晕。 “Merry Christmas——” 由远及近响彻的车笛压下了所有声音,一时间,诸伏景光只能看到他的唇瓣张合了两下。 心跳骤然如擂鼓。在某个瞬间,似乎他费尽心力所掩盖的一切都在那目光中暴露无遗。 “……” 他垂下眼,掩在桌下的手紧紧攥起。 直到心跳恢复正常,他才勉强笑了笑,“离圣诞节,还有好几天吧?” “嗯——?” 圣酒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是这样吗?”好像确实如此,他无所谓似的拿起叉子,“就当提前过了吧。” 点的一桌蛋糕到底没吃完,他们拎着打包的纸袋回酒店。 走着走着,忽然落下一点湿润。 诸伏景光停下脚步,看见走在前面的人也是一怔,下意识回头寻找他。 目光相接的几秒钟里,浅白色的光晕飘飘洒洒,模糊了视野。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