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私娼街就在布禄什的把持之下,传说他在那里有个很大的暗库,私藏了好些东西,里头又还牵扯到京里几位王爷。
这两年间,左帅府曾无数次试探暗查,却也没将里头的门道给摸清,反倒折进去了不少人手。
眼下,阿琪思突然便要固德派人去往那里,她这是要算计布禄什么?
固德自然不排斥这种做法,只是他不会天真地认为,此乃阿琪思好心帮他们左帅府的忙。
两帅之争看似局面极乱,实则却自有其轨迹,所涉之人与事,也绝非一座边城或几个银矿那样简单。这女杀手看来是要插手其间了,却不知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脑子里的念头转个不息,固德面色不动,闲闲地问一旁的阿力:“可知道做法事用的船只共有几艘?”
“回主子,大夫人定了四条船,有一条还是楼船,听说那船有三层楼那么高。”阿力早就打听清楚了,此时便回道。
固德微微颔首。
这么些船,足够装得下那些“货物”了。
吉勒氏最近可是在大肆进“货”,搞得奴市价格都有些动荡,算算她手头积压的牧那黑泰,怕是得有上千头,必须得有几条大船才能运得出去。
这些事都无需固德专门派人去查,只消盯着离奴坊的动静,便基本能够摸清了。
“外头对咱家要办的法事都是怎么说的?”固德又问道。
阿力语声极低地道:“回主子,外头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呢,奴才听到不少人说,这法事的排场只怕比踏青节的春祭还要大,有几家酒楼还专门派人去河边圈出了地方,说是要给贵人们提前留席。还有人说……殿下可能也会来。”
固德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殿下”这两个字,就仿佛两根尖刺,刺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似是在籍此抒解心底的郁结,好一会儿后,方才用着强抑了情绪的淡然语气道:“你且说说大夫人是怎么安排这四条船的罢。”
阿力道:“回主子,主子们和来吊唁的贵客都安排在了楼船,剩下的三条船上各安排了一位大巫做法事,然后……”
他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跪在身后的莲儿,固德摆手道:“无妨,便在这里说吧,都是自己人。”
皆不过寻常之事而已,当着莲儿说也不打紧。
阿力便接着道:“大夫人的货物会分散安排在那三条船上,若是有余的,便全最放在楼船最
他简短而快速地将所知尽说了,原来,吉勒氏会在祈福法事结束之后,单独留在楼船上,陪伴女儿走完最后一程水路,以慰女儿的在水之灵。
待到船队抵达下一个码头,她乘坐的楼船会短暂停靠在岸边,容她下船。其后,船队会继续沿沧河驶向上游吉州,再由吉州码头改走陆路,回到昌黎。
到那时,船上的“货物”想必已然出清,单留下用来殉葬的人牲,那也不过五六十头罢了,两辆牛车便能运走。
至于花真的灵柩,却是已经在十日前便踏上了归乡之路,眼下只怕已经到了昌黎。
灵枢会直接运回那丹家族在昌黎的祖庙,并在庙中停灵七日。大夫人则会赶在花真入殓之前回到本家,主持女儿的丧仪。
这安排十分地妥当。
毕竟花真只是小辈,身为父母长辈的,断没有为了儿女之死而服丧的说法。事实上,如果不是有花真托梦之说,这法事根本就不合办。连公主死了都没这排场,一个新贵之女,哪里配得起这般隆重的祭奠?
不过,在这天高皇帝远的白霜城,也没人来计较合不合乎礼仪,再说了,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旁人就更不会去多这个嘴了。
待听阿力禀报罢,固德眼望远处,沉吟不语。
吉勒氏要单独留在楼船之上,自然绝不可能是什么慈母思女,必定是与“买家”约定了要在船上银货两讫。而阿琪思袭杀吉勒氏母子,想必也只能在那个时候。
只是,杀两个人而已,用得着这般麻烦么?
这些日子来,固德时常思忖此事,总觉得阿琪思的安排也太过繁复了些,很不合常理。
就算退一万步说,这位山庄出身的杀手想要先将吉勒氏的钱尽数诓骗过来,以作逃亡之需,再行伺机杀人,那也有得是省心省力的法子,犯不着设下如此……盛大……的计谋。
她当真只是为了谋求脱身么?
固德眸光微闪,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动着,脑海中思绪纷纭。
在他看来,这笔买卖着实是不大公平的,他固德在此局中所获之利,远超阿琪思所得。而这般“舍己为人”的江湖好女子,放眼天下也没几个,若说这里头不曾藏着别的算计,固德绝不肯信。
然而,反过来再想,这一切又干他屁事?
固德垂着眼睑,隐去了目中的阴鸷与讥诮,亦止住了想要将此事上报父帅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