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杵在那里,老林见了,又觉得新奇,又有些微微的害怕,逡巡着不敢太靠近,斜眼瞅着这些衣服的样式,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向往:秋衣裤是他很想要的,听说很暖和,穿在外衫里面,最冷的日子也就很好过了,榕城毕竟是温暖的地方,这些年天气虽然冷,但也很少有结冰的时候,冬日冷一段时间便又热得只能穿单衣的时候也有的。 至于薄夹袄,这个东西便完全是穿着好看了,厚棉布做的外衫也就是冷些,但如老林这样的职业,活动开了也就浑身发热,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些薄夹袄也是分了样式,各自地矗立在圆盘上,圆盘下方是一排排杆子,上头零散挂着几件和圆盘上的木人穿的一样的衣服,只是大约尺寸不同,上头都用颜料写了字眼:样衣试穿,不得带走。 这也是合情理的,也是因为有了这个字样,老林才有勇气走上前去,用手拉着那几件秋衣仔细地看看料子——若不是样衣,那怎么好上手摸的?且不说自己好不好意思,便说伙计的脸色可也是不好看。这样贵价的衣服,若是谁人来都能摸几下子,那还能卖得出去? 这秋衣,的确如周报上的广告写得一样,布料是有弹力的,老林拉了几下衣料,只觉得大为神奇,不由又用了力去扯,直到将布料扯得绷得很紧了,方才慌忙松手——这却也是扯出了很长的一段来,可见布料的弹力多好了。 如此来说,卖五百文一套实在也不算贵,不过以林家几人如今的收入,买一身还好,都要买,二两银子也着实是一笔开销了。老林心中暗暗算账:自己一日卖水大约能得三百文,这个行当是不能轻易丢掉的,不过目光要放长远了,榕城这样的地方,井实在不少,要说家家户户都有那是夸张了,但就是三坊七巷内,也有那么两三眼公井,街坊人人都可去打得,只是要排长队,且来回需要脚力罢了。 他这个生意,是专做那些家里无井又懒得去打水的人家,因他们有钱,三五文不放在眼里,方才有这样的赚头,实在计较起来,若是嫌贵,那也完全可以不买,自个儿去打水喝,那是分文不花。 以往他一个月九两、十两银子的进项,也要花几两去打点林家的管家,和他们称兄道弟的,如此有事才能为他出头——主子们虽然是他的亲戚,但可记得他是谁?如今林家是没有管事收这个钱了,但随着众人分家,或许肯买水的人也会越来越少:三坊七巷住的哪有贫户?多数都是靠城外的田庄进项,才能在城里舒服的住,没了地,还花钱买井水喝,这毛病迟早都得改过来。 还是要读书,考过扫盲班了,才有别的出路。老林想到这里,便把秋衣又放下了,踅向来路,他刚才便注意到了,这超市还真是包罗万象,连书都有得卖,只不知道是否禁止客人去翻阅了。 一般卖书的地方,少不得就有借书看的人,买活军这超市里,伙计似乎不多,也不太管事,只由着客人们自行浏览,老林走到书籍区看时,实在是洋洋大观,通天的书柜打了十几层的隔板,上头一面面的全是各色图书,老林打眼一看,什么《斗破乾坤》、《蜀山剑侠传》,根本不在话下,而且都是全本——不过这些书都被打了孔,栓了粗铁丝,和书柜锁在一起,只能站在书柜前略加翻阅,老林见了,暗道,“那还不如去租书铺,也不差这么一两文的。” 打消了会不会被蹭书的疑虑,老林便又觉得买活军做事果然处处周到,他也打消了蹭书的念头,背着手饶有兴致地考察起这里的书目——他虽然读不出什么名堂,但却也是很爱看书的,尤其是话本、杂记,老林相当喜爱,只是从前的书籍颇贵,又不能租书,他只是偶尔去茶馆听书罢了。 “哦!居然还有周报汇编!” 从上到下,将书目一一扫去,一些教辅书记在心里,但没有去取下翻阅,只看了看书柜前的挂牌标价,还在心底算了算小账,老林的视线往下落到一个厚厚的大本子时,却不由第一次惊喜地叫出了声,伸手就要去拿。 “周报汇编!我找好久了!” 他身边,惊喜的叫声却也传了过来,一只粗糙的手伸在了老林头里,他转头一看,却是那个‘独角天王’,额前长了个瘤子的女娘,也正抓住了同一本样书,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都有些惊讶,老林脱口而出道,“阿霞?” 那女娘一怔,“依伯,你如何知道我名字?” “啊,我是——我是那个林仲轩他父亲。” “啊啊,林依伯!”阿霞很尊老,犹豫着要收回手去,老林却更客气,“不必,这个是样书!想必不止一本,我来看看价格——” 一看价格,也有些作难,买活周报已发了五十多期,这里是一年份53期的合订本,价格也要500文,不过是便宜了30文而已,倒是都赶得上一身秋衣了。 老林的手慢慢就软了下去,阿霞见了也惊呼道,“不便宜的——看来报纸的赚头真没多少,合订本都这么贵。” 她咬了咬牙,还是招呼伙计,让他取一份来,道,“给我个篮子,我要买的书不止这一份呢……辣椒酱便只能不买了!” 说着,也不由得流露心痛之色,老林见了,倒是心动:这辣椒酱难道竟如此好吃,连这爽利女娘都如此惦记? 因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后,阿霞瞧着也约有个二十岁了,按老规矩,两人实不该过多交接,因自己舍不得买书,到底也是有些尴尬,老林便收回手,冲阿霞点头微微一笑,往楼下走去,因想道:“难不成楼下尽卖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