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中让人完全陷入了绝望之中,差距太大,甚至连学都学不来,甚至于已经大到了这一方应该完全放弃学习,转为抵抗的地步——这是一种全维度的碾压,对买活军的学习不但很难收到效果,甚至反而会加速敏朝的崩溃。 就譬如说辩论的二十四谬误,如果完全避开,只剩下对事实的陈述,那么阉党、西林之间的矛盾便只在于一点:阉党认为西林所代表的地主窃取了太多朝廷财政来源,而西林认为朝廷的清廉度让人绝望,有太多规矩之外的支出,如果如实纳税,他们所在的阶层便将很快地破产消亡,而收敛上来的钱财也不可能完全进入朝廷财政,一定会有相当的部分被阉党贪污,根本解决不了现在的财政问题。 话是说开了,那后续该怎么聊……双方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余下的手段大概就只有用武力互相消灭了,但这又是朝廷所不能承受的。所有以逻辑谬论粉饰的攻讦,还有厂卫的特务政治,实则都是为了在根本矛盾无法调和的情况下,推动朝政得以维系——至少百官的俸禄要发吧,至少辽饷要能凑得出来吧,又不愿意把问题说透,又要继续,可不就只能如此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下去了? 但买活军来了,买活军这里,秉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制度……买活军不需要地主,他们通过修路和乡村扫盲教育来完成乡镇和县府的快速信息交换,如此,他们便不需要宗族和地主代为统治村镇,地主便一下没了存身的土壤,而官吏的来源也极为广泛,从一开始,吏目的人数就规划得很多,和本朝完全不同,所有的吏目都编列进财政预算里,帮闲、师爷,在这样的体制里完全可以自己去考吏目。吏目多了,出人才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了? 最重要的是,买活军这里的教育不但完全免费,而且被强制纳入了生活中,而且也没有非进士不入翰林的规矩,倘若买活军要组建内阁,其选拔范围绝不是只以三年几十人为周期产生的庶吉士群体,而是在万千吏目中通过实干和竞争一步步走到备选职级的官员……买活军这里根本不需要珍惜什么良才,良才实在是太多了!你犯了错,能替代你的人数不胜数,这样的竞争之下,谁敢不好好做事?! 论到竞争的激烈和办事的能力,内阁可以相比么?这一点任何人都可以得出结论,就连王肖乾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的选拔比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要合理得多。买活军把选拔放在了极大的吏目人群所经历的漫长的宦海沉浮之中,而本朝是把大部分选拔都放在了宦海以前,科考之中。 买活军的吏目,甚至十四五岁开始做小吏的都有,一边上学一边工作,到最后考过高级班,可能都做了十几年的吏目,职级也得了提拔,而本朝呢?大量书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白读所谓圣贤书,到了五十多岁考中进士,那还有什么用?八股和政务根本就没有关系,那些被刷下去的人才,于朝廷政务更起不到什么佐助之用…… 太多了,差距之处实在是不胜细数,这让人怎么能不灰心丧气?使团的气氛,原本还算是乐观的,因为朝廷毕竟是有了一点改变,在买活军的刺激下开始引入良种、新法,有了一些中兴之态,这总是让人欢喜的变化。但此刻这篇文章,却让信王以外的众人都仿佛又被按到了水底: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敏朝仿佛注定的失败,而是他们这些敏朝的官僚,在买活军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前程。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他们会调查研究么?他们通晓数据么?倘若有一天,那不忍言之变当真到来,他们也成了榕城叶家,而却不会再有第二个使团来搭救自己时……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又当如何? 气氛不可抑止地低迷了下来,孙初阳点评的仙家典籍,又或是那新鲜的婚书,也很难引发众人的热情,只有信王和孙初阳搭了腔,“哦?那婚书是如何约定的,有多仔细?另外,买活军这里女子不到二十三不是不能成亲吗?这里成亲的人家应该不多罢?” “倒也多的,外地许多寡妇都来了,还有些女子抛夫弃子,私逃而来。”孙初阳正要详细解释,用婚恋八卦来调动众人的谈兴时,王知礼忽然又尖声道,“不对呀。” 他还在来来回回地看那篇文章,此时仿佛很是不解,“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自然不能说有错——但有些数据,个人该如何获得?这篇文章的意思,怎么感觉从此后百姓便没了论政的身份呢?那,你看,百姓难以获得数据,便不能发文章——这不是堵塞言路吗?六姐……谢六姐一向……嗯,一向伪作平易近人,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疏漏?” 最正确的答案当然是谢六姐露.出了自己妄自尊大的真面目,不过众人已知绝非如此,被王知礼道破,不由也陷入沉思,信王大约因为年纪最小,又完全没有投入培训成本,便获得了此时的地位,因此反而最没有门户之见,很能沉浸到谢六姐的‘逻辑’中去,很快说道,“非也,百姓也能就某一政策投稿,如前文所说,以自身立论,便要有自身的数据作为参考——那只要记录自身因政策而发生的变化就好了。譬如这张天如,倘若他自己发于善意,和某男子共饮,却被诬陷有奸.淫意图,他自然可为自己发声。他要为天……他要为买活军治下区域立论,那就要拿到这块土地的数据,是这个意思。” “殿下高见!”王知礼先奉承了一句,又疑惑道,“但此人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