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陆大红不由止住了往海鲜米线里加辣椒酱的动作,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来报信的侍女阿森,“他这么不能吃辣的吗!这款辣椒酱我觉得还好,不是很辣呀!” “这种南蛮胡椒, 和东瀛的种类不同。家君在东瀛时也时常品尝青椒,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 阿松的心腹侍女阿森,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 用带有九州腔调的官话说着,“这个是小人亲眼所见的,在东瀛时, 主母时常烹饪青椒, 君上也相当的喜爱。因此昨日,甘统领的礼物到港之后,君上先不急着将那郝君书辣椒酱分赐下去,而是自己尝了一点, 随后便下令将其封存。” 由于这都是在外宅时发生的事情,主母阿松并没有亲眼见到, 也并未在意一些酱料的去向——固然, 酱料在此时可以是相当名贵的礼品, 但十八芝家大业大, 对于百十瓶酱料一时懒于处置,也是再正常不过。当晚郑天龙回来吃饭时,她便注意到, 丈夫情绪低沉,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 还以为是小甘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料半夜起来, 听到丈夫吐露心事, 原来是由于小甘带回的酱料,似乎蕴含了别样的政治暗示,因此忧心忡忡,对将来不表乐观。 不论是因为想留在丈夫身边,还是觉得丈夫产生了误会,第二日一早,阿松便连忙遣了侍女前来,登船告知和她交好的陆大红,“……家君一夜都没有睡好,唉声叹气,似乎对将来十分担忧,刚吃过早饭便去船厂了,不知今日午饭会不会返回呢。” “我知道了,”陆大红也平静下来,她挑了一调羹辣椒酱放到面里,搅和了几下,又问阿森,“你吃过早饭了吗?在我这里再吃一点吧。” 郑天龙早年在东瀛讨生活时,事业做得便很大,他所迎娶的阿松,也是九州岛有名有姓的大户之女,虽然表面上浸透了东瀛女子那和婉柔顺的精神,甚至比中原女子还要更加贤良淑德,但实在地说,阿松这几年留在东瀛,要为郑天龙打理家业、生意,若没有一定的质素是办不到的。 包括她所信用的侍女阿森,也是内秀机灵,她知道陆大红是在邀自己品尝一下这所谓‘警告’的辣椒酱,便请陆大红为她打一碗汤,当下便有一个年轻的买活军,叫做于太平的,跑到后厨去,打了一碗海鲜清汤来,又放了一勺辣椒酱,笑眯眯地说,“请用,请用,先少放些,能多吃,再多放,这个很下饭呢。” 阿森因为主君的体验,的确是深有戒心的,虽然看见一桌子吃饭的买活军使者,都在往自己的汤、饭里加辣酱,但第一口还是喝得很少,她的眉毛讶异地挑了起来,随后又喝了几勺,回味了一会,将一小碗汤喝得干干净净——因为喝得急还有些呛到了,连忙转过头用袖子掩着嘴,闷咳了几声,面上微红地谢罪,“阿森失态了,请陆将军恕罪。” “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不讲究这些的。”陆大红也乘着刚才猛吃了小半碗米线,肚子占饱了一点,便起身回到舱内,取出了一瓶辣椒酱送到阿森手里,解释道,“这个辣椒酱,其实也不是我们买活军官府做的买卖,是本地百姓,拿了新出产的辣椒琢磨出来的吃食。我们中原种的辣椒,和东瀛传入的品种应该不同,东瀛的辣椒是青色的,我们的品种却是红色的,从前年起,收集了好几种,京城的皇帝赐给我们一种,在武林、金陵,又收集到了原本作为盆栽的种子,这几种杂交下来,培育出了一种很辣的品种,去年开始推广种植。所以这辣椒酱是要比东瀛的青椒辣得多。” “有些天然不能吃辣的人,吃青椒还无妨,但吃这种辣椒,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口唇刺痛、满头大汗,必须大量饮水方能缓解,甚至他会觉得接触过辣椒的手指都火辣辣的,碰到哪里,哪里就一阵烧灼。按照六姐的说法,这是对于辣椒里蕴含的一种叫做辣椒素的东西,格外敏感的缘故。”陆大红指了一下人群中的谢二哥,“我们这位大将军,便是如此,他连青椒都吃不了,一点辣嘴唇都要红肿起来呢。” 此次买活军派来的使者,的确规格是不低的,有谢六姐的兄长在,便不能说买活军轻慢了十八芝,不过阿森和主母私下议论起来,却觉得使者的首脑,似乎还是这个陆大红陆将军,按二老爷地虎的说法,陆大红也是谢六姐最为信用的武将,虽然是个女娘,但却不可以小看——他们倒不会小看陆大红的年轻,因为十八芝本身也是个很年轻的团队,二老爷地虎今年也就二十岁出头,才刚娶妻不到一年呢。 这位谢将军,生得十分胖大威风,平日寡言少语,只喜爱带着买活军的使者们锻炼,若有本地的兵士好奇想要学习,他也一起教导。听到陆大红略带调侃的话语,他也只是哼了一声,一副不和陆将军计较的样子,只问道,“那你今日还去上课吗?你不去我们就先走了。” 这群买活军的使者到平湖湾一个多月,别的事没有怎么做,花费了大量时间在开班授课上,主母阿松、侍女阿森都去上过她的课,而平湖湾这里有限的女子——多为海盗们的家眷,也有许多都去上课,这是她们中大多数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成体系的教育,买活军的到来对于平湖湾的女子们来说也是很新鲜的。 今日,因为阿森带来的消息,陆大红到码头上去给大家上课的时候,便带来了辣椒酱,并借由辣椒的扩散,说起了世界地理,她取出一张图让大家观看,“这就是我们生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