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陈玉无心入眠。 推开窗扇,清凉的河风立时夹着水汽涌入房内。 她枕臂望向窗外。已近朔日,残月未出,喧闹的河道也于夜色中归于平静。 船只都静静靠于两岸,舱内漏出的点点烛火在水面上投出长长的光影。起伏的波纹不停将它们打散推远,往复无穷。 凉风吹散脑中的旖旎遐想,整个人遂冷静下来。现下这样确实失当,可这种事情好像并不能由自己掌控。她伸手于窗外,试图抓住些什么。 只有风,从指缝穿过。 河上,各家船只灯火渐稀。夜幕掩盖下,岸边的林中传来几声婉转啼鸣。朱宸濠越舱而出,足点缆绳借力跃下,翩然旋身利落上岸。 之后,他步履轻缓朝树林而去。 次日午后,朱宸濠着人来请,他正于厅内等她。 待进门,绕过雕花屏风入内,陈玉屈膝行礼:“王爷万安!” “你来了!”语气是不遮掩的亲昵。见陈玉还立在当地,朱宸濠示意她到近前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陈玉依言上前几步。 她是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么?朱宸濠无奈暗道。 他起身绕过桌案,上前揽住她:“有时候,本王觉得你很聪明,一点就透。可有的时候呢……不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在装糊涂。” “王爷,您的意思是……?”陈玉还是一脸不解,那双让他沉迷的灵动眼眸中满是困惑。朱宸濠只得道:“本王的意思,是要你到身边来!” 陈玉这才注意到,桌案后是一张宽大靠椅,两人并座绰绰有余。她这下连耳根子都红了。 朱宸濠牵起她的手,拉她一同过去落座。 宽展的花梨大案上,整齐摆放着几摞书卷字帖,成套的汝窑笔山、笔洗依次排开。同出汝窑的笔海内,粗细不等的中书君林林插满。 正中是朱宸濠临摹一半的法帖,陈玉看到上书:八柱承天乾道由其广运四维纪地坤元所以载安是知缔构经纶必伫风云之佐。 观她面露疑色,朱宸濠掀开法帖封页。陈玉看到几个大字:《淳化阁帖》本一。 这套法帖流传甚少,没想到他这里居然有。陈玉最初不解朱宸濠为何不习二王的卷本,转念思及本一笔迹出处,心下了然。 “不知王爷所书是哪朝皇帝之作?陈玉此前只听闻第一卷是帝王集。” “是唐太宗李世民。他的字迹兼具二王风韵,‘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造诣极深,实是令人叹服。” 生于乱世,征战四方,又勤勉政事,于诗书上还能有如此成就,陈玉心中也很是敬仰。千古一帝,这该是怎样一位豪情万丈的圣明人君。 她又仔细看朱宸濠所书。相较唐太宗的豪迈奔放,他的笔锋更偏锐利遒劲,阳刚十足。 “我瞧王爷字迹不遑多让,即承字帖精髓,又有自己的风格特点。” “不用你嘴甜来哄本王开心!”朱宸濠先是故作严肃,而后对陈玉道:“之前观你的笔迹,似是习的‘柳体’?” 陈玉轻轻点头:“王爷慧眼。‘颜筋柳骨’,我喜欢‘柳体’的挺秀刚劲。” “字体刚劲倒没什么!至于人嘛……”他转过头,略带寻味地看着她。 陈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挪动身子想要坐远一些。又被朱宸濠一把揽过来拉的更近,差点扑倒在他怀里。 她赶忙手撑椅面坐端正,面上已是红晕洇满:“王爷,今日不是说,要我来看南旺泉源水利情形图的么?” 看她依旧含羞躲避,双颊艳若云霞,朱宸濠暗自摇头,还是拿过一幅卷轴递给她。 陈玉接过解开绑带,缓缓展开,一张绘制详尽的图纸呈现眼前。分率精细,标注清晰。南旺分水闸方圆数十里地貌一览无余现于眼前: 会通河一路由西北朝东南而去,东北方向的汶水在戴村坝被拦腰截断,转向西南顺小汶河流入会通河。小汶河以南的会通河东岸是蜀山湖,以北是小一些的马踏湖;这两湖相对的西岸是最大的南旺湖。南北较远一些分别是安山湖和马场湖。 这应该就是五水柜了。陈玉接着又看向闸口分布,可是不太清楚自己现下大概在什么位置。于是转过头去看朱宸濠,想向他求教。 未等她开口,朱宸濠手指已点在图上:“我们在这个位置。” 陈玉看过去,是在马踏湖北侧,前面就是十里闸。 朱宸濠观她瞧的仔细,问道:“是否看明白了?” “南旺地势最高,水源如何聚拢?”陈玉不解。 “南来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