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心中再畏再怕,也只能憋着,便是那郎君的嫡母二夫人,如今也只能垂眸入定,不发一词。 四下寂静极了,无人敢说话。有细细碎碎被捂住的呜咽声,在静谧的堂下宛如幽灵。 高老夫人被满目的红点红了眼,忽而想起进来的锦衣卫绣春刀上已有血迹,心中才这般一转,便听得明棠那温润太过的嗓音开口: “今日劳烦大人为我府邸清理门户,既是祖母接我回府,府中上下理应对我礼遇些才是。谁料门房迎我竟不开正门,反要我走那侧门?险些令我以为是祖母有意作践为难。” “如今见了祖母这般慈爱,才知那门房头子何等卑劣,分明是见不得我镇国公府阖家喜乐,有意挑拨我与祖母的祖孙之情,多谢大人为我捆杀这等小人。” 还含着笑,不见惊慌。 门房管着迎来送往,收送拜帖,乃是最有油水的活计,用的一应都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 高老夫人有些头晕目眩,忽而听到那要命的嗓音凑到自己身侧。 她的嗓音还是沉稳得很:“千岁赐衣,乃我无上尊荣。妹妹尚在时,便极爱绒团,如今既去了,我想将千岁赐衣献至宗祠灵前,以全妹妹心愿。” 高老夫人一睁眼,便瞧见明棠云遮雾绕的眼。 她眼前忽然闪过好几双眼,年老的,年轻的,年幼的,一应汇到面前这双眼前,叠在一处——尖锐的疼痛一下子扯住了高老夫人的头皮,仿佛鬼手抓挠,高老夫人痰气上涌,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地。 众人惊慌,明棠在一片混乱里看见缩在角落里瞪大了眼的双采,小姑娘被吓得面无人色,再无先前的倨傲。 她冲着双采一笑,双采的眼中便迸出泪来,竟是冲着她连连磕头。 穿堂风吹得廊下的风铎嗡嗡作响,远远地吹来更多的血腥气,明棠转头看着不知何时挂上柳梢的月儿,终于觉得自己将要委身于谢不倾的屈辱是有价值的。 纵是踩着自己的尊严,以献身才换来的庇佑,仗着谢不倾之威势狐假虎威,亦让人心头大慰的很。 是夜。 圣谕急诏谢不倾入宫。 他被一纸皇命传至宫中,大宛良驹自宫道直驱而入,踩踏得雨水飞溅,腰佩的长剑乌沉油亮,左右侍从无一敢直视。 进宫不必下马,面圣无需卸刃,全大梁亦只有一个谢不倾有这般殊荣,得皇帝如此宠信。 大梁的皇帝在御书房等他。 谢不倾入内之时,这位身着明黄龙袍的青年天子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见他来了,招了招手:“来,与朕对弈。” 谢不倾亦不问深夜召他是否只为一弈,他解了氅衣交予内监,便坐在皇帝的面前与他对弈。 棋盘上黑白二子正厮杀,他拿的是白子,落子之前就已被皇帝的黑子杀得步步急退。 大势已去。 皇帝与他下棋,却忽而笑着问他:“朕听闻你今日帮明家的小子出了头,那小子借你的名在明府很是发作了一场,连隔房的庶出兄弟都送了一个,那小子得了你的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