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曹昂本想回院休息,但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大父的院子。 此时曹嵩书房的灯还亮着。 这两日自己瞒着祖父做了太多事。曹昂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明白其可能产生的后果。这些事情不仅仅事关自己,还影响到整个曹家的命运。 曹昂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但唯一感到歉疚的人,就是祖父。 站在祖父的书房前,曹昂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推开了祖父的房门。 曹昂想过祖父的反应,但他不愿瞒着祖父。至少很多事情从自己这里知道,比从外人那里知道,要好得多。 见到曹昂,曹嵩略有吃惊,没想到这么晚了,曹昂竟然来了。 曹昂进到房间内,对着曹嵩,直接跪在堂中,让曹嵩更是赶到惊愕。 “昂儿,你这是怎么了?” 曹昂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大父,我前日去了黄河岸边!” 曹嵩的心“咯噔”一下,看着曹昂,身子却是有些倾颓。 “你去黄河岸边做什么?” “看看朝廷干的好事!” 曹嵩立时沉默,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说道:“你这孩子,最是聪敏,应当能看出这里面的博弈,可为什么还是不听我的话,去趟这滩浑水。” 曹昂对着曹嵩,将头重重落下。 “大父,我已经准备不再过问此事了,可是,黄河之事,让我的良知不允许不去管,我没法看着那成千上万的尸体无动于衷。” 曹嵩听了,仰天长叹,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自己这个孙子,看着聪明、仁义、孝顺,可是个实诚孩子,骨子里最是坚毅、刚烈,他读了太多正义凛然的书,整个人都沉入其中,养成了外柔内刚的性子。 自己的孙子是对的,是让他骄傲的,可是当浑浊已经成为常态之时,那些清醒而不愿同流合污的人,是没法生存的。 曹嵩看着孙子,沉重地说道:“昂儿做了什么?” “我画了一幅画,将黄河陈尸的情况画了出来,然后亲自送给了袁绍。” 曹嵩听着孙子的话,刚开始还觉得孙子莽撞,后来便有些回过味来。 “你要和袁绍绑到一起?” “袁绍能靠着这幅图搅得整个洛阳鸡犬不宁,这也是我希望的。” “《流民图》一案刚刚结束,那是多方势力联合才将其压下。可你又重新揭开这道伤疤,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或许为天子,宦官,甚至是士大夫所恶,终身做不得官。” 曹嵩一拍桌案,几乎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想过如此,为什么还这么做?” “总有比做官,更重要的事情?” “那曹家呢,你也不管不顾了!” “对不起,大父!” 曹嵩看着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孙子,心中升起了无力感。这孙子一如当年打死蹇图的曹操,固执而又毅然决然。 孩子大了,他管不了了。 眼看曹嵩怅然若失的样子,曹昂也怕对老人的打击太大,只得安慰道:“祖父,天子是一个位置,不会永远是哪一个人,宦官、三公九卿,亦是如此。你看这些年,宦官、外戚、士大夫之间,你争我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譬如流水,即使权如和熹皇后和梁冀,亦终不能长久。可唯有名声,却是可以累积的,一代一代,如袁氏、杨氏一般,即使偶有困顿,可最终却能斐扬内外。 到今日,曹家已经不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千石,而是需要一个能把曹家的名望提升到一定高度的人。 还请祖父相信我,我必会让曹家成为天底下最显赫的家族。” 曹嵩看着孙子的样子,也知道这孩子主意正,着实不能太过于逼迫,只得说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大父也管不了太多。只是大父求你一条,曹家能有今日,是咱们曹家一甲子几代人的心血,你在外,切莫忘了自己姓曹。” 曹昂重重点点头。 祖孙二人,一时有些沉默。 曹嵩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不忍地说道:“你起来吧,天不早了,去休息吧!” 曹昂没有起身,而是说道:“孙儿还有一件事告诉祖父!” 曹嵩听了,微微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曹嵩不觉得还有比这件事更大的。 曹昂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父知道太平道吗?” “你和太平道又有牵扯?” “我这次游学途中发现,太平道可能会造反。” 曹嵩听了,脸色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