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過,其實也沒什麼事。」 雖然在靜養期間,沉睡總是比清醒的時段來得長,但數次從病榻上醒來,想尋個談話的對象時,只可惜他們各個若不是在執行公務,在閉關修練,還有就是不在屍魂界。 她有時會覺得失落,畢竟她已失去最為重要的目標了,若也失去了齊步向前的同伴,那她必定會寂寞到谷底的。 不過,床邊櫃上的花束卻總有人幫忙更替著,每次待它快要枯萎之前,一覺醒來,竟會發現它又重新綻放著了。 這點是她在四番隊時,唯一感到心悅的細微變動。 某天雛森一覺睡醒,睜開眼望向潔白一片的視野時,卻發現似乎是過於朦朧不清了,才導致晨日的光線更加灼眼。於是頓了數秒,待大腦恢復知覺後,這才驚覺自己竟已是淚流滿面。 可能是因為夢到以前了吧。這次的記憶不再模糊,而是反而歷歷在目般生動到令她發疼。 經由回憶與心悸上的連貫,她才終於歸納出,究竟是什麼這般堵塞在胸前痛苦著了。 有點想見回憶裡的那個人,有點懷念什麼都沒能擁有的時候。 有些話想跟他說,可能也還有好多疑問想問他-- 想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恨藍染隊長? 想問他,為什麼藍染隊長要這樣對我們……讓我傷你,又讓你傷我? 她突然想起那一刻因為血液積塞在喉嚨間,而無法完整說出的疑問。 但卻也同時感嘆,此時無論再問任何關於藍染的什麼,都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從脫離了童稚兒時之後,便彷彿失去了自然而然談心的機會;失去了為自己而活為自己而戰的理由;也失去了因選擇而後悔的停步迂迴。即便是迷失方向,即便是恐懼挺身戰鬥,也要被現實硬推向前面對,絲毫沒有回頭的餘地。 或許是成長才造成了這樣的無奈空隙吧,也或許他並不會像自己這般時而後悔著。 她覺得若是被深信之人給傷害了,或許還有原諒的機會。 但最終連帶牽連的已不只是自己,居然包括所有重要的人都一併被邪惡的陰謀和無情的斬殺所侵蝕傷害,甚至讓日番谷與自己拔刀相向,一次又一次,她終究是心寒到忍受不了了,已無法再拾起什麼理由,數度站在藍染的立場洗白了。她的理想竟親自粉碎了她的深信不疑。 她曾想過,對於自己完全信任之人,即便那不是正義的一方,她也願意視若無睹,甚至是義無反顧地尾隨著吧。 曾經她認為自己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為了自己最為崇拜的人,或是為了自己相伴甚久的人,不計一切代價、固執任意妄為、甚至是與道德相斥,向世界為敵。 但她知道自己錯了。 當事實親臨於眼前嶄露時,並不如她所假設的那樣能夠輕易達成。 她無法為了舊識便拋棄伸張正義或是報仇雪恨的心,無法為了隻字片語就當真拿出全力應戰,她是會矛盾的,她太過於矛盾了,痛苦之下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任由自己的雙手破壞曾經深信的羈絆。 她更無法為了那人拋棄了自己的正義,無法為了那人割捨了自己關切的夥伴,更甚無法任由那人數度傷害著重要的朋友。 她想,這也是到達了自己堅持信任的最後底線了。 縱使她僅僅只是忘不掉,那道曾經指引希望的道路,那曾包覆她的溫柔。那人確實給了她溫暖,這點她並不想全盤否認。 若不是因為遇到了那人的出手相救,或許她已不存在這世上,更哪來有機會與同期的夥伴們赴湯蹈火,一起為理想、為屍魂界努力;若不是因為拚了命的崇拜那人,她也無法既順利又快速地攀升到副隊長這位置,也無法因而結識了同舟共濟的高層幹部們,並同時擁有互相扶持、凡事共享、不分你我的珍貴友誼。 她並不想完全抹拭那人存在的痕跡,但也不想讓那樣的存在形成無法跨越的深迴漩渦。 只是她重情重義,無論是怎樣的人,只要以禮相待過,在心裡都會為其緣份保留著一席之地。 其實也無論是對誰,她都從未認真打從心底厭惡過,這可能是與身俱來的個性使然。 那樣突如其來的有感而發、鬱鬱寡歡,都是很之前的事了。 她在平子重新率領起五番隊後,也隨之回歸了崗位。 而從她離開了四番隊的病床之後,究竟是在哪天才終於見著了他,最後和他的矛盾是不是解開了,談話間是不是不再拘謹而是自然一些了呢?她記不清了。 這可能是理想與現實同時盤旋碰撞後,所產生記憶摩擦的疏忽錯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