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没想到沉淮会说这样的话。 他的祖母,是当今太后的胞妹,这世间能动他们的恐怕只有太后和皇帝,怎会需要她的照应? 恐怕沉淮是正话反说,要给她安排退路。 苏芽没接话,被沉淮握在掌中的手却开始颤抖。沉淮一惊,以为是自己冰到了她,连忙松手。 “沉淮,你是傻子吗?”苏芽垂眸,将颤抖的手握紧,从牙缝里挤出问话。 “小芽儿……” “自己的亲人自己照顾,旁人怎靠得住?你既有挂念的祖父母,就不该恣意妄为,浪费生机!”苏芽心中恨极,却不知是对谁,只一股脑儿地任恨意四溢,冷笑道:“其实,你是在给我找靠山吧?呵,我的运气真好,竟然撞到了你这样一尊男菩萨,救苦救难不说,还管我后半生富贵平安!” 她勐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沉淮,又苦又恼又恨,“可惜啊,我往后还要嫁人的,却是不用你的照顾!你还是好好活着,自己照顾去罢!” 高峻和张参木从外间探进脑袋,震惊地看着两人,却见沉淮抬手按着胸口,眼皮一翻,仰天倒了下去。 二人大惊,拔腿就冲,苏芽却早一步将沉淮接住了。 她脸色煞白,小心地扶沉淮躺好,就要回身让位给张参木。 不料手上一凉,又被拉住。 沉淮的脸色不比她更好看,却握着她的手不放,示意高峻和张参木出去。 “别怕,”他弯着眼角,轻声道:“我没事儿。” 苏芽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着,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就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走到内室门前的张参木叹了口气,去而复返,又倒了一杯水送至床前:“少年人,都好好说话,啊?” 苏芽咬紧嘴唇,拼命收回四散的理智,那些口是心非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发这么大的火,是觉得亏欠了我?”沉淮打量苏芽的神色,了然道:“小芽儿,你怎么这么傻?这可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他缓了缓,道:“是不是我被赵庆暗算,便让你觉得,随便什么人都能占我便宜?” “……不是。” “不是就好,不然我可要恼火了,”沉淮道:“你莫要再胡思乱想,有赵庆的事情在前,曹开河又有他的野心,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至于宋瑾和夏清风,那是我求刘三点解毒时,就承诺他的条件,本来都与你无关,如今连累你涉入得这样深,也无法反悔了,就当是缘分吧。” 事到如今,他还说是他连累她,苏芽回握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良久难止。 泪眼朦胧中,听见沉淮继续说:“要紧的仇,我都已经清算了,亏是亏了点儿,但是人生也没那么多便宜可占,知足了……” 苏芽一声哽咽没忍住,是啊,他是清算了:杀了徐明,拆穿了赵庆,手刃了曹开河,还帮她收拾了宋瑾和夏清风,他多厉害,做什么都比别人轰轰烈烈,就连恩仇都结算得痛快。 可是,她怎么办? 当初那样招惹她,既招惹了,就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却为何躺在这里,一副听天由命模样? 有本事,别死啊! 苏芽只觉得心里快痛死了,痛麻了,长街上,他倒下之后,说后悔与她只争朝夕。 她也后悔了! 谁要只争朝夕? 她想要他好好活着,别让她再跌落到灰暗的人生里,就算此后还有刀山火海,也再给她一些时间吧,她总会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找到两全之法的…… “好了好了,莫再哭了,茶盏都被你哭满了,”沉淮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哄道:“都说了只是未雨绸缪,快,把眼泪擦擦,好好听我说几句话。” 苏芽心痛如绞,声音沙哑:“你说。” “第一件事,你要带着你娘去京城。”沉淮郑重地道:“自此以后,你再也不可能做回从前那个说书娘子,要寻的臂上有疤之人我也尚未寻到,淮安已不能留了,若要保你娘平安,必须送到我祖母身边。” 竟是安排她们的后路。 苏芽心中情绪翻滚,又不忍心再反驳他,“你不必担心……” “我喜欢操心,”沉淮半开玩笑,“我若活着,你就是他们的孙媳妇儿,我也自然陪你同行。我若不在,就让颜姨给他们做个干女儿,颜姨的手艺又好,能吃到故土乡味,老人家一定开心。你若在那里住得不痛快,也耐心过个一年半载,到时约莫会有新的出路……” 他打量苏芽的神色,心中也是酸楚,却温柔笑道:“我祖父祖母都是极好的人,身边也没乱七八糟的事儿,有太后的威风罩着,连我那个爹也不敢招惹。你和颜姨会喜欢他们的。” “沉淮……”苏芽心中五味杂陈,想说的话都噎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小芽儿,”沉淮气息有些短促了,闭目道:“莫让我放心不下,好么?” “……好。”苏芽缓缓俯身,将脸埋入他袖中,眼泪无声,尽数浸入锦被。 沉淮抬手轻抚她脑后秀发,许是想到苏芽日后的安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掌心渐渐又暖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道:“第二件事,是刘先生。” “当日寻他出山为我疗毒,我曾答应助他脱困,如今李正死,宋瑾废,我的承诺也算是办到了。但李正身后的人却还在,日后或有麻烦也未可说。倒不如抓住机会,大大方方地走到明处去。” 苏芽眼泪止不住,不敢抬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沉淮手一顿,又慢慢地重新轻抚她的背,缓声道:“他本就有盛名,只是吃亏于人在江湖,才被宋瑾和李正钻了空子,弄些鬼魅伎俩。今次若我能再有生路,那就是毒医妙手回春,若我没撑住,也是藏春草被毁之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