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利刃破空声至,聚拢在曹开河四周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声奇怪的闷响穿透了耳膜,似有什么坚硬的物事同时被刺透了。 ——慌。 众人脚下不由得往后退着,四方张望。 而对于曹开河来说,却只是一阵冰凉。 透心儿地凉,冰得他一激灵,下意识地伸手抚胸——无碍的。只是眼前似有黑影,夹在双目之间,碍眼非常。 余光中见着沉淮仿佛吐了一口鲜血,正歪倒下去。曹开河不由得大喜:啧!这大快人心的时刻,怎能让杂七杂八的影子妨碍观赏? 他抬起手,要将那道碍事儿的黑影挥去。 惊叫声突然自身边响起,曹开河下意识地想要喝斥,可是手指已触到冰冰凉凉的、细细长长的东西,触感太过熟悉,荒诞之感迅速占满意识——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握上箭杆,想拿下来看,刹那间一阵入骨刺痛自脑中炸开,闪电般传至四肢百骸。 曹开河的脑袋不由得随着手下箭杆上传来的力道向一边歪去,却因此使得自己就像一只插在箭尖的猪头,剧痛扯着他的庞然身躯,直挺挺地向青石板的路面砸去。 摔落在青石之上的曹开河,于撕裂的剧痛之中,喃喃地问天:“怎……会?” 从这一声沉重的闷响开始,以坠马的曹开河为中心,那一片人群突然沸腾了。 幕僚和亲卫们低头,看着眉间插着箭失的曹开河,大片的鲜血正从他脑后涌出,很快在地面上漫出一个小血泊。 曹开河茫然地看着众人,嘴巴张合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而众人已无心去听清。 一箭穿颅,是绝不可能活了。 眼下要待如何?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又向场中聚集。 那里,彪悍到不可思议的人也已倒下了。 被沉淮奋力送出重围的姑娘,竟又穿透了层层阻碍,踉跄地奔回沉淮身旁。 这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了吗? 却要他们何去何从?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群龙无首的茫然惶恐之中,有那心思灵活的,脚尖已转了朝向…… 突然,呼啦啦的脚步声响起,从长街两边涌出许多人,手执兵器,身着制服,是留守在城中的锦衣卫和府衙衙役们,终于赶来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刺客”。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装一时的刺客就要躲一时的兵。 但凡不傻,此时都不会自曝身份,眼见着曹开河已死,这时候反而是刺客的伪装给了逃命的掩护,于是刺客们眼睛都不眨地四散而逃。 反而是曹开河带来“捉拿刺客”的漕兵失了主心骨。 他们既没有刺客那般迫切的求生本能,又被一身漕兵的衣服困住了,便如一团散沙,反应不一:有的因心虚而不由自主地跟着刺客们四散,有的羊装追击而作势奔逃,有的呆立在原地、还张望着曹开河的所在,有的竟然抡起兵器,迎上了赶来的锦衣卫和衙役…… 一时混乱至极,喝斥声、惶惶声、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苏芽却只听得见沉淮艰难的喘息声,听见他在问: “……死……了没?” 高峻很快回答:“曹开河死了,死透了。” 于是沉淮便勾了勾嘴角,“……好……”,一口气舒开,身子彻底坠下去。 刹那之间,苏芽的心脏抽痛,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虚软的手已无痛觉,竭力抓住他手臂,“沉淮!” 沉淮被她扯得摇晃,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恍忽地,过了许久才看清了苏芽的脸。 他想问她怎么还没走,却终是哑声回应道:“……哎……在呢……” 三个字便耗尽了所有力气,沉淮眼前的人面渐渐又都模湖了,只有苏芽啜泣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沉淮,你撑住,徐远去接刘叔了,他很快就会来救你!” 不断地有流失射来,又被高峻击飞,苏芽却浑然不觉,只哭着去扶沉淮:“我这就带你出城,去迎他们——你要撑住,听见没?!” 沉淮眯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虚脱的身体格外地沉重,喉中一响,鲜血从口中涌出。 苏芽惊慌地试图去捂住,徒劳地想要阻止生命的流失。 沉淮眼前影影绰绰看不清,茫然睁着双眼,努力分辨着她的样子,想说的太多,却已是说不了了。被毒折磨的大半年来,多少辛苦都忍下了,多少绝望都撑过了,然而,终究没扛过命,终究走到了头。 这一刻,自是有不甘,却又似解脱。 该做的,他已尽力都做了,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也只有放手。 “早知道……这么舍不得,就不该……不该只争朝夕……” 他的目光彻底失焦,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好看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沉淮!” 苏芽颤抖着伸手,与高峻的手指在沉淮鼻端相遇。 恐惧的猜测是相似的,那点似有似无的鼻息,在风中触不可及。 有风吹来,拂动几缕散发,擦过他还染着几笔血痕的脸,道不尽是卷恋。 苏芽面上血色尽褪去,脑中嗡嗡作响,麻木的手指怎么也探不清沉淮的鼻息,便颤抖着转去摸他颈侧,终于,感受到他皮肤下的血脉轻叩。 微弱的脉动,一下一下地又将她的神智唤回。 “活着,他还活着!”苏芽哑声道。 高峻按着沉淮的手腕摸脉,抑制不住地激动,“得快走,公子耽搁不起。” “走,”苏芽擦一把眼泪,“找刘叔!徐远已出城去接了,我们去迎!” 高峻背起沉淮,两人立刻往人群外面冲。 少有人阻挡他们,锦衣卫和衙役大多是因识得,曹开河的手下却是因自顾不暇,纵有几支流失过来,也都被苏芽利落地挡了。 “高峻!”有人从车上下来,带着一圈兵卫,迎面拦住了整